时昼把自己的背包扔在地上,飞快拽掉秦娇宝背着的木炭包裹。
她背的乱七八糟,在胸下打了个死结,扯不下来。
时昼拿起刀直接把羽绒被包裹着的木炭包挑开,漆黑的炭撒了一地,踩着吱呀作响。
漫天的羽绒飘了出来,落在地上,像是煤炭上覆盖的雪。
时昼一把抱起秦娇宝的双腿,笔直地举起女人,猝不及防,她吓得捂住胸口。
少年无奈道:“快爬。”
秦娇宝这才反应过来,手脚并用,抓住滑溜溜的栏杆向上爬,搓得膝盖生疼。
货车是完全侧翻的,栏杆距离地面的高度就是货车的宽度,丧尸根本爬不上来。
此时数以百计的丧尸铺天盖地涌来,时昼拿着刀冲入尸群,一刀一个小朋友。
很快尸体就在他脚下堆成一座小山。
秦娇宝没见过这么多丧尸,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死死抓住栏杆,冷汗流下来和栏杆黏在一起,也不敢撒手。
时昼看起来游刃有余,几步贴近江溯,在他耳边大吼道:“给老子把这破玩意停下来!”
江溯难得见时昼这么生气,几步跃上车头,拉开上面的车门。
愣了一下,他拿出刀扎进驾驶舱。
“这里面有个活孙子。”江溯抬起头,也难得几分怒色。
时昼没听明白,以为是丧尸,不耐烦道:“赶紧杀了。”
你但凡读过半句机器人守则都说不出这话,我能杀人是咋地?
江溯一脸黑线,招呼时昼:“别打了,先上来。你看,这里面有个傻逼。”
时昼快速砍下近处几只丧尸的脑袋,攀着车头一跃而上。
驾驶舱里半躺着一个中年男性,五十岁上下的大叔。
头发极短贴着头皮,几乎两鬓斑白。
浑浊的双眼一眨不眨,死盯住时昼,手放在喇叭上,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
时昼尽量心平气和:“我劝你尽快松开手,否则我只能把你的手砍下来。”
大叔缓慢地眨了眨眼,手丝毫没有松开一下。
时昼拿刀鞘轻轻怼了大叔胳膊一下,对方手臂没有骨头似的立即垂了下来,瞬间松开手。
少年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智力障碍者吧。
没想到大叔又抬起手,动作缓慢无比,向红色的喇叭按钮伸去。
时昼伸出一根手指,抢先按下又松开。
少年已经很给面子陪他玩了,可大叔伸出手,又要按下去。
时昼终于憋不住火,狠狠按下按钮,刺耳的喇叭声轰然响起。
“好玩么?”时昼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按下去会死几个人吗?”
江溯一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旁边吃瓜。
眼见时昼真的生气,再发展下去就不好哄了,赶紧过来劝架:“他可能脑子撞傻了,别急,我去把喇叭卸下来。”
时昼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江溯道:“你把秦娇宝接过来,外面太冷,等丧尸散了再走吧。”
江溯回来的比想象中慢一点,似乎是遇到了麻烦,远远喊道:“咱们包呢?老秦手掌皮粘栏杆上了,我骗她说你不等她就走了,她一急眼直接撕下一块皮……”
时昼此时在火山爆发的边缘,闻言一语不发地爬了出去。
江溯怕他出事,也跟着出去了。
秦娇宝捂着受伤更严重的左手坐在车头上方,呲牙咧嘴。
她快冻死了,不理解这俩男的为啥不赶紧招呼她进驾驶舱取暖,伤员可等不得。
人还没到驾驶舱,秦娇宝的骚话先到了:“报告队长,小队三人,丧尸百只。共歼灭三十余只,受伤一人,报告完毕。”
她说完见没人搭理,就往驾驶舱里探头。
没看见时昼他们,反而看到一个陌生大叔。
原谅她的小脑瓜没有把眼前的人和鸣笛声联系起来,看到大叔干巴巴的打招呼:“嗨,你这小屋还不错。”
大叔看着她的脸神情愕然,魂不守舍地呢喃:“我女儿和你差不多大,你属什么的?”
“属猴的,您闺女大学毕业几年啦?”秦娇宝一脸憨笑,“我才二十四,周岁。”
“……她才上初中。”
“哎呦我去,咱叔咋这么会夸人,给我都整不好意思了,把我夸嫩了属于是。”
“……”
刚才的喇叭声又招呼来几只,江溯和时昼清掉第二波丧尸才回来。
远远就听到秦娇宝和车里那老傻逼聊得热火朝天。
这场闹剧唯一的伤者就是秦娇宝。
既然她都原谅了,时昼就没有理由生气了。
她可跟谁都能聊到一起,时昼略带复杂的望了江溯一眼,好像在说:我们之间好像出了个叛徒。
江溯摇摇头,礼貌又不失优雅地微笑道:“看来智商差不多的生物更聊得来。”
“我看你和秦娇宝聊得也不错。”时昼说。
江溯凑近时昼:“咋啦,吃老公醋了?”
回应江溯的是毫不留情的一脚,把机器人踹的一个趔趄。
江溯的铁屁.股被踹得隐隐作痛,不忘转身接着皮:“以你这个身高,能踹到我的屁.股可真不容易,咋也得来个一字马吧?”
时昼背起包追了上去,江溯拔腿就跑。
两人来到驾驶舱中,刚刚还笑着嚎的秦娇宝哭成一个泪人,鼻涕直往嘴里淌。
江溯和时昼对视,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嫌弃,遂伸出手猜丁壳。
时昼出剪刀输了,认命地掏出纸给秦娇宝擦鼻涕。
一张还不够,用了三四张才勉强擦干净。
“你让她擤一下啊!”家用机器人看着时昼生疏的动作,恨铁不成钢地从少年抢过纸巾盒,把女人的脑袋薅过去,一顿狂擦。
秦娇宝把眼泪都抹在江溯的袖子上,哭得快抽过去了。
说的话断断续续的,两人才从她颠三倒四的话语中弄清原委。
丧尸爆发前夕,赵虎拉着一车人,带着坐在副驾驶的女儿从城里跑出来。
巨大的货车跟着车流慢慢涌动,像一只深海中的鲸。
那时人们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说城里遭了瘟疫,必须快点跑出去。
一些人大声嚷道:“已经没人管我们了,继续呆在城里绝对会饿死!我们一口气跑出去!”
于是数以千计的人纷纷冲破城门,结果堵在了高速路上。
加尔刚蒂亚四面环山,只有这一条路能出去。
并不是时昼和江溯推测的那样,短短两公里的路,他们走了八九天,才到收费站。
一开始还和和气气借口吃的,第二天就开始□□了。
赵虎的货车用的是最结实的材料,据说翻到悬崖玻璃都不会碎裂。
□□的人抢不到东西,就去抢车厢里的人。
不过车厢里的人也没什么可抢的,大部分食物都埋在稻草里了。
赵虎无力去管,启开一瓶草莓罐头,递给女儿。
中年人眼底深深一层疲惫的褶皱,眼袋鼓起,铮亮的光头上满是汗水。
少女抽出一张纸擦擦父亲脑门上的汗水,动作轻柔:“爸爸我们去哪里呀?”
“去你妈妈那。”赵虎对女儿露出一个微笑,摸了摸女儿的头。
“手机没信号,打不通电话,网也没了。”女儿很乖,哪怕不能打电话也不随便浪费电量,把手机收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货箱里传来的谩骂声打破父女二人间的温馨场面。
“早知道不坐二虎的车了,你看那个谁,开个小轿跑就没影了,咱们还在这堵着!”
“东东,多大了还玩稻草,脏不脏?这都是给猪给牛当脚垫的东西。你说你妈出门咋不多拿几张被子,要不是有点破稻草,一家人早就冻死了,跑车还有个盖呢!”
“妈了个巴子的,天天抢天天抢,迟早得死路上,晦气。”
骂声越来越不堪,可劲儿往身体器官上招呼。
女儿哪里能听得这样的脏话,赵虎终于忍不住,拉开车门下车。
“不愿意坐就滚蛋,爱去哪去哪,没人拦着你。”
之前骂的人不吱声了,赵虎回到驾驶舱,声音又响起来。
他和女儿本来可以开她妈妈那辆更轻便的车,但好几个没有车的人哭诉着,恳求赵虎载他们一程。
赵虎就把平时用来拉货的,还没卸稻草的货车开出来。
他也不全是为了那几个不认识的人,想着车子大,等那几个人到地方,说不定还能拉着临市的孩他妈一起跑,到时候把家里的家具也拉上,想搬哪搬哪。
就这样挨了几天,终于排到收费站了。
过了收费站,就有好几条路,也就不那么拥堵。
收款台没有人,赵虎收起钱包,谨慎地轻踩油门。
突然,旁边逆行车道一辆宝蓝色的低底盘豪车强行变道。
赵虎紧打方向盘,顷刻间天翻地覆。
货车失去平衡,瞬间翻了。
赵虎抱住女儿,想立刻掏出驾驶舱,右腿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他知道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按开车锁。
女儿打开车门,一边大声呼救一边跳到地面上。
豪车停下,甚至掉头回来。
车里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一把抱住赵虎女儿,塞进了车里。
赵虎急得不行,可没有任何人理他。
身后传来喧闹声,有人大喊着怪物,纷纷绕过货车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