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来到任务卷轴上标明的村庄,发现已经没有了活人迹象,方圆百米空无一人,连只活的牲畜都找不出。
郁之虞他们先去了最先出事的农户刘家,这家以篱笆围着土屋自成一院。
院门没锁,他们绕开一地杂乱来到篱笆小院,院里养的鸡鸭死去多时,许多苍蝇蚊虫在尸体上飞来飞去,发出恼人的嗡嗡声。
郁之虞目光从那干瘪的鸡鸭尸体上划过,看向半掩的房门。神识察觉到里面的多具尸体,他并未出声,只是看向其他人。
万籁俱寂,凉风正呼呼地吹着,房门发出吱呀轻响,有什么东西在暗处发出沉闷的摇晃声。
青昳轻蹙着眉抱臂站在旁边,这里的味道对五感灵敏的妖族后裔来说有些折磨。
郁之虞想起《恋爱小妙招》,决定从体贴入手,低声劝青昳封闭嗅觉。
青昳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低声道了句“好”。
落后一步的鹿曙与青芙姗姗来迟,两人从院门走进,前者以扇遮面,后者以手捂鼻。
南丰踏前一步,推开了微阖的房门,食腐鸟从里面乌泱泱地冲出来,几人连忙避开。
鹿曙脚下转了个方向,“哎呀”一声柔柔弱弱地往郁之虞这边倒,被他旁边的青昳扶住立好,浅浅笑着,暗暗咬了咬后槽牙,“鹿少宗主可站稳了。”
鹿曙迅速掩去自己的不大高兴,面上只余恰到好处的歉意,“好的,多谢青师兄了呢。”
郁之虞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互动,食腐鸟主动避开了他与旁边的青昳,只有个别撞在了他的灵气罩上晕头转向。
食腐鸟一哄而散,屋内显露出悬挂在正中随风摇晃的躯体,屋外几人正好可以看见堂屋正中的两具尸体沾满泥泞的裤腿和磨破的草鞋。
地上干涸的深色印记与脚印昭显着这里曾经的危险与慌乱。
众人进得堂屋才顺利看清,农户刘家一家四口人整整齐齐挂成一排悬在头顶正上方,粗糙绳索死死勒住脖颈,面色青紫但没有吐舌迹象。
正中两人是失踪新娘的父母,刘父与刘母,左侧是刘父年迈的老母亲,右侧是比新娘小两岁的弟弟。
看得出四人都是死于非命,但没有沾染任何魔气。
堂屋里弥漫着浓烈刺鼻的异味,月宴宗青芙燃了几炷驱虫香置于屋内各个角落。皱着眉原本不太想进来的鹿曙,还是勉强踏进来以扇面驱动驱虫香味道四溢。
两人无声的配合短暂驱散了满屋子的异味。
郁之虞对这一家四口的死状没什么感觉,他见南丰几人正靠近悬挂的尸体,便转过头去观察堂屋内横死的另几人,任务里提及的来一个死一个的衙差。
衙差没有明显外伤,周身血液被抽空,干瘪地倒在那。
他伸手置于衙差尸体上方,没有妖气或灵气,魔气倒是……若有似无的一点,太过微弱很容易被忽视,或许这也是那些宗门弟子前来却身死的原因之一。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歹人作案,没想到最后会与消失许久的魔修扯上关系。
身后几人不知是出于不忍还是想近距离检查的想法,他们驭使术法将悬挂的刘家四口放了下来,四人按原本悬挂的顺序整齐摆放在堂屋内的地面上。
忙前忙后的主要是南丰南妙姐妹和笑意盈盈的鹿叮,鹿叮的师尊倒是抄着手立在旁边冷眼看着。
青昳目光略过袖手看他人动作的余少明和前去帮忙的同族青芙,挤开意图凑过来的鹿曙,走至郁之虞身边弯下腰,捞住自己往下滑的黑发避免落到尸体上。
检查完毕后他们陆续出了堂屋。
鹿叮站在院内深吸一口气,“总算活过来了。”察觉余少明意味不明地瞥了自己一眼,她讨好地笑笑,“师尊,人家是第一次出来嘛,没见过这种场面。”
余少明低哼了一声,“你还有得练。”
鹿叮笑笑,“是是是~”
这里没有太多的线索,几人一合计,决定先分头行动在这村子里转转,没有线索就再去新娘失踪的地方看看。
筑基期的修士都是两两结对,郁之虞没有组队,直接走向村长家。
村长发现了刘家惨死,还引了衙差来查案,最后活着离开了村庄,有些好运过头了。
村长家的院门与屋门都是禁闭的,还上了锁,郁之虞食指中指并拢向前一划,那锁应声而落,啪嗒一声。
他以殒月剑的剑鞘推开院门,院中没有鸡鸭鹅,看着凌乱又有一些说不出的整洁,泥土地面干净无脏污,只疏于清扫落了几片树叶在此。
往里走,屋门被郁之虞以同样的方法弄开,整洁的摆放,看上去屋主只是暂时出了远门。
香案上燃着一支红烛,烛泪溢出,缓缓下滑。
黑影自眼前一闪而过,郁之虞封住自己的口鼻拔剑跟上去,穿过里屋,他看着那黑影窜出了大开着的双扇直棱窗,窗沿上沾了一点魔气。
来不及停顿,郁之虞只在原地留下一道表明自己去处的剑符,提剑跳出窗户追了上去。
黑影越跑越偏,郁之虞御剑而行一头扎进深山老林。
树影重重,黑影越发难辨别,郁之虞神识不敢松懈半分,脚下灵剑不停,直到越过一片竹林。
竹林里有一竹屋,门窗禁闭,黑影也在此消失。
郁之虞落地握住殒月剑,放轻脚步慢慢向前靠近。
竹屋前的空地上有桌椅一套,秋千一架,布满灰尘久无人用。
清风拂过,沙沙声响,只竹屋内寂静无声。
四周没有阵法痕迹,郁之虞以剑鞘抵开竹制屋门,一只黑色狸奴坐在上首太师椅上,它正眯眼舔舐着前爪,似未察觉有人来访。
狸奴尾巴根部有魔气,郁之虞一直追着的就是它,这魔气应该是狸奴在哪里沾染上的。
狸奴这才发现郁之虞,它歪着脑袋“喵”了一声,脖颈上的铃铛轻响,想来以前是个有主的。
此屋布局简单,郁之虞将堂屋桌椅收入眼底,目光落到八仙桌上,上面摆了个牌位和早已燃尽的香炉。
察觉到里屋有人,郁之虞视线匆匆略过八仙桌上写有“亡妻念梨”的往生牌位,手指轻轻拂过睁着猫瞳盯自己的狸奴带起一阵风,他人已窜进里间。
里屋的床榻上躺了名气息微弱的红衣女子,十指柔弱无骨地搭在腹部。
神识一扫而过,柔弱无骨是真的无骨,手指乃至两条手臂的骨头都不翼而飞,但人还活着。
殒月剑没有离过手,郁之虞以神识确认了四周没有埋伏或陷阱才走上前,轻微起伏的胸膛被繁复的婚服遮掩大半。
他垂眸看着面色苍白的人,魔气从她身上传来,但又并非由内而外,而是被迫沾染上的。
魔气来源不是她。
“请问你是庆源县刘家女吗?”清冷的声音在里屋响起,果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郁之虞垂了垂眸,放下防护结界后将这间屋子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什么有用的讯息,连竹制柜子都是空的,遂转身往外走。
去到对面那间,屋内有个小巧的木制摇摇马,床边柜子上摆着一个拨浪鼓,同样是积了许多灰。
几相比较,当属昏迷女子所处房间最干净,近来有人常出入。
没能从中找出什么,郁之虞退出来走回狸奴所在的堂屋。狸奴不知去向,只在原地留了一小搓黑色的绒毛,虽然屋外风起,绒毛也被吹落在地。
郁之虞看向往生牌位,亡妻念梨,他对念梨这个名字隐约有点印象但不多。
“阿虞?”青昳循着郁之虞留下的记号一路寻来,进了竹屋发现郁之虞正站在八仙桌前思索着什么,走上前来,“找到什么了?”
郁之虞“嗯”了一声,“不出意外的话,里边那个就是新娘刘家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虽然双手骨头没了,但好歹人还活着,应该能救。
青昳道:“我在侧面寻到一处坟茔,旁边还有个小土堆。”
郁之虞应声,让开被他遮挡的往生牌位,“可能是这个人的。”
“亡妻念梨……”青昳细细念了一遍,像是想起了什么,顿时没了声。
郁之虞不用抬头就知道青昳的异常,他问:“你认识?”语气很笃定。
青昳沉默了一下,方道:“郁念起的亡母就是这个名讳。”
郁之虞没想到青昳对他家之事熟悉到比他更甚,诧异之余只略略点头,“南洲,念梨,确有可能。”
屋外秋千,屋内摇摇马,说不定这竹屋便是郁沈一家三口阖家欢乐的隐居之所。
青昳见郁之虞评价中肯面色不改,知他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心下稍安,念及后者修的无情道,气堵的同时又觉得郁之虞这反应合情合理。
“既然新娘已寻到,先带回去交差还是继续追查?”
郁之虞掐了诀,指尖灵气顺着往外飘,“将新娘交给后来的那些人,我们去追。”新娘身上的魔气无法沾染到狸奴尾巴根部,狸奴踪迹另有魔气的线索。
好在他提前留下了印记,能够追踪。
筑基期的几人落后一些,最先来的还是鹿曙青芙二人,不等鹿曙开口,青昳便将新娘之事推了过去。
郁之虞见青昳将他想说的都说了,便对着他们微微颔首,循着灵气往竹屋后面追。
青昳对着留在原地的两人轻轻一笑,路过青芙拍了拍她的肩,“与鹿少宗主好好护着新娘。”
然后朝郁之虞离去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