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很喜欢。”
少年亲昵的话语荡在耳边,令虞若初心动不已,忍不住颤了颤,心跳如鼓。
“你伤还想不想好了。”虞若初被宫远徵揽在怀里,难掩羞意,手还抵在少年胸膛上,温热的触觉让她的手顿觉无处安放。
“姐姐不是帮我上了药了吗?”宫远徵如此说,心里却忍不住想,一直不好也没什么不好。
“那你不冷?衣服赶紧穿上!”虞若初终于推开他,面色绯红一片,原是她擅自撩拨,如今倒是被远徵反将一军,实是她自找的。
“不冷。”宫远徵笑容格外灿烂,还半点不知收敛,目光灼灼的看着若初,移不开眼。
虞若初再也受不住了,面色赤红,嗔怒的瞪了他一眼,一把抓过床榻边的外裳,兜头就罩到了远徵头上,将他整个人捂住:“我看着冷!给我盖上!”
随后,她却是又忍不住兀自笑了起来。
上官浅最终还是躲过了一劫。
宫尚角在长老院替她澄清了原委,念及当年孤山派老掌门忠肝义胆,行侠仗义,且是江湖中少有的一直力挺宫门的帮派,孤山派更是遭遇满门屠戮,长老们自是同意将她放了出来。
然宫尚角却也一时奈何不了雾姬夫人,此事便也暂时不了了之。
只是商议到一半,雪长老与花长老突然提及了“无量流火”一词,说是要启动无量流火来威慑无名,宫尚角反应强烈的脱口反对:“不可。”
殿内瞬间安静。
宫尚角自知失了仪态,稳下声音,低头沉声道:“不妥,此举绝非上策。”
殿内长老们表情有些复杂,似乎也在思考,宫子羽却是疑惑顿起,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无量流火”这四个字,忍不住出言询问。
然而长老们皆是对此讳莫如深。
宫尚角也打断他的追问:“等你闯过了三域试炼,当上执刃,自会知道。”
宫子羽咬牙愤怒,却无可奈何,也不再说话,只觉自己甚是可笑,身为执刃,却连自家的秘密都不清楚。
他在心中更加坚定要抓紧通过三域试炼。
上官浅被放出牢房,送回了角宫,下午的时候云为衫带着要给上官浅的解药包,来到角宫探望,宫远徵恰好也在,他虽未痊愈,但行动已无大碍,自是迫不及待的加入了追查,医馆的大夫刚刚回禀了上官浅的伤势病情。
大夫退下后,宫远徵说:“看来哥哥手下留情了。我调配的那些‘佳酿’,终究没用上啊。”
“总会用上的,不急。不是现在,也不是上官浅。”宫尚角说话的语气极淡,却总是那么耐人琢磨,宫远徵还待说什么,侍卫在门外来报:“禀公子,云为衫姑娘来了,她说想探望一下上官姑娘。”
“嗯,让她去。”侍卫刚准备走,宫尚角叫住他:“云为衫可有带什么东西?”
“有,一个锦盒。”
宫尚角抬起眼睛,目光亮了一下:“检验。”
查验一事是由宫远徵亲自去的,他以宫门血光频发,角宫戒严为由,拦下云为衫,不仅检验了她盒中放着的人参,最后甚至还将空的锦盒也扣了下来,然却也一无所获。
云为衫进了上官浅的房内,自是传递了解药包不提,还一边光明正大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背地里却用手打着暗语。
“没想到上官妹妹竟然是孤山派的遗孤。”
云为衫暗自又靠近上官浅:‘雾姬夫人真的是无名?’
上官浅与云为衫对视一眼:“是啊。和云姐姐真是颇有渊源呢,听说云姐姐的师父正是拙梅。”
上官浅用手语回复:‘你在羽宫,跟雾姬夫人相处时间最久,我不相信,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她。’
关于雾姬夫人的身份,两人来往之间便已然心知肚明,门外候着的侍卫却对此一无所知,并未发现丝毫异常。
身在徵宫的虞若初对这些交锋,不再过多关注。
她正在厅堂四处寻望,眉头紧蹙,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
“小姐,你在找什么吗?”瓷音没想到她只是回了趟家,仅一夜的功夫宫门竟然天翻地覆,发生了这么多事,实在是令人后怕。
宫门还真真是一日不得安宁,才回了宫门一段日子,她倒已经有些开始怀念起翎羽山庄的平静日子了。
“一个檀木盒子。”虞若初有些奇怪,看向瓷音:“你去问问海棠、紫苏他们,可有在梅树下的石桌上,拾到一个檀木盒子。”
那些没用上的花灯和天灯,她都看到收拾的妥妥当当,不知怎么的,她从房内取出来的锦盒却不翼而飞,也不知是不是哪个侍女怕遗失,便帮忙收起来了。
昨夜里兵荒马乱的,一直到现在她才有时间想起这回事,怎么找却也没见着。
“好,我去问问。”瓷音应了声,又看向满是倦色的虞若初,劝慰道:“我去准备些热水,小姐先沐浴更衣一番,好松快些,一会早些用膳,今夜也好早些休息,徵公子已无大碍,小姐也该注意些自己的身子。”
“不然,淮少爷和安少爷若是知道,该心疼了。”
“好了,我知道了。”虞若初笑着点了点头,她至今尚未梳洗,只是换了身衣裳,似乎还能闻到身上的血腥味,实在难受,是以并未拒绝,便回了房,只又叮嘱瓷音,定要找到那个锦盒。
瓷音连连应是。
宫远徵回到徵宫的时候,天边的云已然染上色彩,檐角的彩灯和五彩丝带,尚未取下,在暖色的霞光下,倒是格外精巧。
上元夜的氛围,还未褪去,宫门却已然满是硝烟弹雨。
他不免有些感慨,可想到姐姐,脸上便又溢上了笑意,他走进去,正要去寻虞若初,一名身着绿衣的侍女恰好也走进了徵宫。
“徵公子,这是昨夜里在梅树下拾到的锦盒,我看是檀木质地,想是极为珍贵,便收拾了起来。”来人正是紫苏,方才若初回来的时候,她恰巧不在徵宫,回来见了宫远徵,自然忙将锦盒取来。
“这是..…?”宫远徵接过来,询问:“你说在哪捡到的?”
“庭院中梅花树下的石桌上。”她答,而后便退了下去。
“你既解了灯谜,我便赠你礼物,你先去后院等着,让侍女们传膳吧,我回房取礼物。”这是昨日里,姐姐曾说过的话。
昨夜期待的心情,霎时又漫上心头,这会儿他拿着这个锦盒,心里又不免夹杂上了几分歉意,姐姐昨夜,实是花了心思准备的。
姐姐的礼物还未送出,他便将她一人留了下来,还让她那样担忧流泪,整整一夜都忧虑得未曾合眼,如此一想,宫远徵便生起自己的气来。
愈加觉得,自己实在过分。
虞若初沐浴更衣一番,来到厅堂的时候,就见远徵端坐在桌案前,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而他面前的桌案上,正摆着一个她无比熟悉的檀木盒子。
她眼眸一亮:“这个盒子,怎么在你这儿?”
宫远徵抬头看向她:“方才侍女交给我,说是在梅花树下拾到的。”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丢了,让我一顿好找。”若初在他对面坐下,笑着问:“你可打开看过了?”
宫远徵摇头:“这是姐姐的东西。”
若初笑出声,将锦盒往他面前又推近了些,她笑意莹然,话似一语双关:“本就是送予你的礼物,虽说今日已不是上元夜,但我想,虽迟但到,桑榆非晚,心念所至,便是圆满。”
“打开看看!”
宫远徵心中似已有了猜测,想到今日在医馆时,那缠绵的一吻,或许他已然知道姐姐送予他的礼物是什么。
檀木的盒子被打开,里面正静静躺着一副卷轴,他拿起来,却见下面安然放着一张熟悉的花笺,那张满是岁月痕迹的花笺,将过往的记忆一点点的拉了回来。
那一年的上元夜,亦是离别前夕。
他千不舍万不舍,却依旧留不住去意坚决的姐姐,姐姐明明尚未离去,思念的情绪却已然回荡在了他的心口。
于是,他写下了当下最迫切、最渴求的愿望。
宫远徵想着,虽然他早已没有那些稚子心性,会天真的相信什么天灯许愿便可愿望成真,但姐姐从不骗他。
她说,他会所求皆所愿,所愿皆所得。
宫远徵便愿意去相信。
所以,他写下了这张花笺。
只想求一个长长久久的相伴相守。
那时的宫远徵,对情爱尚且一无所知,他求得只是当下心中最本真的愿想。
宫远徵有些震惊:“它...怎么会在这儿?”
“许是月老感念,便将之送到了我的手里。”若初忍不住开起了玩笑,不过她很快伸手拿了过来:“这只是给你看看罢了,可不是送你的礼物,这是我的。”
多年前的旧物被翻了出来,还是如此秘密的心愿,他到底还是有些难为情,便掩饰般的轻声反驳:“这明明不是我写的吗?”
“你不是我的未来夫君吗?你的东西...难道不就是属于我的吗?”虞若初手撑着下颚,微微侧着头,调笑着看他,语调缠绵悱恻,引人遐思,说完又垂眸撇了眼他手中的卷轴,说道:“那才是送你的礼物,你不想要?那我可收回来了。”
说着,她似是要伸手来取。
“送出的礼物,怎么还有收回的道理?”宫远徵还在回味若初的前一句话,听她此言,身子忙往后仰,躲了过去。
等稍稍坐稳,他赶紧小心翼翼又期待的打开卷轴看了起来,像是生怕礼物真被撤回一般,若初不禁笑出了声。
卷轴被缓缓拉开,里面不出宫远徵所料的是一副画,他打眼一看,便知定是出自姐姐之手。
是一幅雪夜寒梅图,雪夜红梅迎风绽放,盈盈月光漫上檐下窗台,藏蓝的夜空几许繁星点缀,两盏天灯悠悠荡荡。
留白处是一首诗,用簪花小楷写就,道:
一纸红笺遗相思,
寸缕梅香抱区区。
星河昭昭知我意,
纤云弄巧月敲窗。
宫远徵的眼眸注视着画,目光落在那几句诗上,心里慢涨上的情绪如烈酒般猛烈,正如冷风雪夜里饮下的一壶烈酒,醉意晕然,又温热暖心。
又或是禹禹独行了许久许久后,终于寻得了那一盏明亮的灯火。
心境过于欣喜激荡,持着画的手便有些止不住的颤意。
拿捏暗器都极稳的手,一时间竟拿不稳轻飘飘的画,只觉得那画重如千斤。
“远徵。”若初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像是从那山河迢迢,星河漫漫的岁月里悠远的传来,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北窗的梅花很美,我看到了。”
谢谢你为我种的梅花,谢谢你多年的等待,如果月光真能寄我相思意,她多么希望,今夜的月光能敲开过去岁月里的那扇北窗。
她好想告诉那些时光里,坐在窗前的远徵。
告诉他,回答他:
“虽有些晚,但万幸不负君心,我如约而至。”
“那些梅花绽放在了上元夜,很美,很美!”
“姐姐。”宫远徵终于忍不住上前将虞若初拥入怀里,心情震动而雀跃,却依旧想要再次确认,得一个肯定答复:“你是愿意嫁给我的,对吗?”
“情之所愿。”若初也回抱住他,轻声而坚定的回应,抚平了宫远徴一直以来暗自焦灼的内心:“心向往之。”
顿时,一切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宫远徴觉得他得了这世间的所有圆满,此时此刻的他,便是那最幸福的人。
他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想说的话太多,便什么也说不出口,脑海里的思绪也乱七八糟,唯一清晰的念头,竟然是姐姐果然没有骗人。
那放飞入夜空的天灯,真的能所得皆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