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五点，乌云压境，在十字路口挥别好友何丽丽，方伊加快了脚步朝家的方向走去。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今天也是她的十八岁生日。

周围建筑渐渐熟悉，穿梭于老城区的小巷之中，斑驳的砖墙上不时有绿色滑过，方伊感到很安心，这是她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

“王奶奶我回来了”

“是小伊啊，晚上来奶奶这儿吃饭吧”

“今天不行，今天还有点事情……谢谢奶奶。”正在浇花的王雪香抬起头，“别和你王奶奶客气，那明天一定来啊。”

“一定！”

方伊上扬的嘴角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停滞，客厅唯一的窗户被打开了，窗边站着一个抽着烟的男人。烟雾消散在窗外的空气里。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

上次于永旭来还是一年前，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有些破旧的家具和不再锃亮的木地板，唯一变化的是方伊，她长大了。

掐灭烟头，于永旭想要走近一点，但是他走一步，方伊就向退后一步，他只得在原地说道，“我买了菜，等下做饭。”意料之中，没有等到方伊的回答，于永旭眼神暗了暗，转身去厨房。

妈妈的房间里早就被搜查地清清楚楚，几乎不留下什么东西。房间里漆黑一片，两根通了电的红蜡烛荧荧发光。打火机点了三次，三柱香才成功燃起，方伊看着遗照上那双细长的眼睛。

“帮完他们以后，我就再也不欠你了”，方伊闭上眼。

“欠谁？”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门边，背着光的于永旭身影异常高大，脸上看不清表情。

“没什么……饭做好了？”

于永旭没能问下去，低头看着方伊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推力很小，但是于永旭就这样被“推”出了房间。

天黑得格外快，隐隐有雷声作响。自然地坐下，方伊似乎对眼前的景象很满意，“这么多菜，妈妈会很高兴的。你说呢，舅舅？”她扬起一个微笑，勉强维持平静。

于永华直直地盯着她，似乎她身上有什么使他想探究的东西。他坐在方伊旁边。

“我是被你妈妈家收养的”，听起来没头没脑的一句，方伊却立刻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方伊猛地抬起头，语气有些激动，望向他的脸。一年未见，他的气质沧桑了许多，想必这一年他也不好过。既然如此，怎么能够连累他。

目光重新转向桌面，“你还是我舅舅吗？”方伊内心忐忑，如果舅舅回答是，她应该是开心的，但是她没法骗自己，她开心不起来。

于永旭内心冰火交加，思绪百转千回，最终化作两个字，认了。

“你觉得我是舅舅，我就是。无论怎样，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泪水终于还是不受控地滚落，她几乎就要说出一切，但是当方伊对上于永旭真诚而专注的目光时，她忽地又清醒过来。

“谢谢……我希望……有个舅舅就好。”

于永旭点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

“吃吧，快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