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赶不上变化快,约定的明天见没能实现。
虽然导演等人对李蕴这个天才编剧很包容,但作为剧组的核心之一,不可能闲得把本职工作抛下。
由于拍摄和剧本各方面的事,李蕴留在剧组配合工作,与祁言也只能文字交流。
忙得昏天黑地的状态持续了一整周。
直到第二周周一,高强度的补拍总算告一段落。
不过现在没法到祁言那边去,组里临时有件事需要她。
因为拍摄进入末期,演员们陆陆续续杀青了。
刚好周一就轮到和李蕴关系挺好的一个演员姐姐拍最后一场戏。
这位演员姐姐叫江月臻,说起她和李蕴认识的过程,还真是有点曲折。
江月臻年纪比李蕴大许多,生了小孩加上修养和到处推荐接戏,总共花了三年时间才成功复出。
《来自昨天的明天》是她回归后的第一部电视剧,江月臻想和每个人都搞好关系。
知道编剧是李蕴后,特意去网上搜了。
江月臻是那种过于遵守规矩长大的孩子,说难听点就是死板。
她有一套“做人的标准”。
虽然自己也曾为这些规矩痛苦,但时间久了,这种观念占据了她的大脑,遇见任何事,都下意识用也她的标准衡量别人。
看那些关于李蕴的负面新闻,江月臻先是觉得营销号给人乱扣帽子。
但随着搜索李蕴的微博后,她发现那些负面新闻确实有真的。
主要是各种不太恰当,没什么情商的发言。
仅仅这个程度,李蕴在她这就已经归于离经叛道那一类的人了。
人遇见不同的东西,第一反应大多不是理解,而是想消灭。
刚一进组,她就对李蕴带有偏见。
和江月臻相反,或许是因为接触太多悬疑作品,加上经常看刑事案件找灵感,李蕴对他人的品德要求降得很低。
只要不影响她的生活和工作,私生活混乱,还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两人一开始就存在观念冲突,江月臻进组后,对李蕴基本没好脸色。
大多数时候,李蕴会自动忽视她不友善的目光。
但她做人奉行的原则之一,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所以当剧本围读时,江月臻一再挑刺,她就决定不再忍了。
两人当着导演、制片人、一众演员和工作人员拍桌子吵了起来。
没动手,但场面也十分惨烈。
李蕴出了名的怼人直戳肺管子,她说江月臻无理取闹,古板又固执,用自己的标准约束别人,实在是极度自恋和傲慢,直接把江月臻气哭了。
但没多久两人就和好了。
江月臻只是被陈旧思想束缚,并不是不讲理,回去想想,发现确实是自己的问题,就主动来找李蕴认错。
李蕴经得住骂,经不住夸。
江月臻认错态度良好,被三顾茅庐之后,也松了口向对方道歉,说自己讲话太不顾他人感受。
江月臻对她的说法表示认同。
后来两人在剧本问题上经常交流,加上都是女性,互相欣赏,关系就越来越好了。
他们剧组挺有人情味,一起工作了两三个月,有了感情,加上想庆祝江月臻返工,所以决定准备一个小小的杀青仪式。
但没有告诉演员本人,所以准备让有空的人偷偷摸摸干。
可像是灯光师、道具组、化妆师这样有固定工作的人,都没办法离岗帮忙。
经过胡青然协调,也还是人手不足,就想着把李蕴抓做劳动力。
李蕴并不抗拒。
小透明时期也没少在剧组里打杂,甚至现在,组里忙不过来时,她也会主动来帮忙。
除了专业性太强的,大部分工种她都干过。
拍戏本来就是一群人,为了同一个目标一起努力,所有人都想给观众呈现出好的东西。
为了拍好她的故事,无论做什么,李蕴都会全力以赴。
-
到了片场,李蕴小心地躲着江月臻。
她找到胡青然,刚问了需要她做什么,就被分配了两袋子气球,和一个打气筒。
“帮忙打气球吧,尽可能多,我们想做个气球拱门。”
李蕴皱眉:“有没有大概的数啊,或者直接去外面买,花店总有卖的吧?”
胡青然遗憾地摇头:“你以为我们没想过?拱门是临时起意,刚刚问了,说得提前预订,没办法就自己做吧,你就当运动运动。”
李蕴认命地拿着气球袋子,找了条不拍戏的街道的无人角落,搬来一张小椅子开始打气球。
一个,两个,三个……
打好的气球,扎好口,她用一根白色塑料绳串起来,绳子另一头绑在旁边房子的窗户栏杆上,串好后,就随意丢在地上。
打了半天气,出了一头汗,李蕴一看袋子里,才刚打了一半,顿时感到头大。
“救命,怎么还有这么多!”
抱怨归抱怨,手上动作却没停。
李蕴吹好一个气球,打好结绑绳上,抬头看了看她的战果,发现自己坐在一堆气球里,下脚的空地都没有。
祁言知道李蕴要帮忙准备杀青仪式。
拍戏间隙剧组喝咖啡,他去拿了两杯,跨过景区小门,到这边找李蕴。
发了消息,但她还没回。
祁言收起手机刚想接着往片场里走,就听见不远的角落里响起熟悉的声音。
他笑了笑,端着咖啡循声过去。
出现在转角的,先是一地彩色的气球,听见吭哧吭哧的打气声音,然后就看见被大大小小气球包围的李蕴。
微卷的头发被松松扎在脑后,随着打气的动作滑到身侧,一晃一晃的,眼神坚定,她今天化了淡妆,蹙着秀气的眉毛,粉红的嘴唇抿着。
她穿着白色的蕾丝短袖和金绿色的吊带裙,露出来的手臂随着每一次发力,鼓起……可以忽略不计的肌肉。
画面非常童话。
李蕴像是迪某尼里要用气球环游世界的动漫人物,阳光照在她身后的白色气球上,发出的光晕给她整个人都打上了柔光。
李蕴听见脚步声,抬头看着祁言。
他是拍戏休息时间来的,还穿着戏服。
不过不再是以往那一套,而是换了身浅黄色的衬衫,穿着灰黑色的西装裤。
头发有些微小的改变,但大体感觉还是“颓废精英”没变。
他一路走过来,怕路人看见,就带了个白色口罩,只露出眼睛。
乍一看,很像是民国时期的医生。
好像身上都是消毒水味,换上白大褂,就能给病人听诊开药,还是桃色新闻很多,时常被富太太请上门看诊的那种。
“你怎么来了?”打气暂停,李蕴抬头问他。
祁言扬扬手里的咖啡:“探你的班,休息会儿吧。”
李蕴放下打气筒,手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接过祁言手里的冰咖啡。
李蕴撕开吸管戳进咖啡里,大力嘬了一口冰咖啡续命。
她看着地上的打气筒,佯装很苦恼地说:“我怎么能休息呢,打不完气球,胡青然就要打我了。”
“要是这么说,”祁言很乐意为她排忧解难,“看来我有责任替你承担一点,毕竟是我干扰了你。”
他笑笑,小心翼翼跨越一地的气球路障,弯腰把咖啡放在椅子旁。
然后坐下拿起打气筒,抬头问李蕴:“要打多少?”
李蕴眨眨眼,想了想说:“不知道,说要做气球拱门,你随便帮我打两个就行。”
要想得到一个排布饱满、紧密的气球拱门,制作上没什么难度,就是费气球。
需要两两绑在一起,用两对气球围着支架交叉加固,互相抵抗,保证不会在活动进行到一半时,气球散开满天飞。
对一个日常健身的男人,打气球这种只要用力的事,是轻而易举的。
而祁言又兼顾细心,简直是打气球的一把好手。
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紧充气口,拧两圈从中间的洞传过去,再拉紧,就完成了一个形状饱满的气球。
对比刚新鲜出炉的三个大小一致的气球,之前打好的,要么太大,要么太小,给后面扎气球门的工作无形增添了难度。
李蕴从包里拿出纸巾,撩开头发擦汗,看见祁言的视线,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有点手残,明明感觉大小差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对比区别那么大。”
“大概是没扎紧漏气了,这些可以放在中间填补空隙。”
祁言替她找补,没一会儿又打了好几个放在旁边。
一阵风吹来,刚打好的几个气球,就往小巷外滚去。
李蕴连忙放下咖啡,一个个把气球捡回来,然后拴在绳上。
祁言打气球,李蕴拴气球,两人达成奇妙的平衡。
“你们剧组谁杀青了?”
他只知道给杀青仪式帮忙,却不知道具体是谁。
“江月臻姐姐,”李蕴随口问,“你认识吗?”
“还真认识。”祁言意外地笑笑。
祁言和江月臻曾经合作过一部电影,江月臻饰演他姐姐,所以还挺熟的,不过已经很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时间过得好快。”
“我还以为你天天呆在剧组,对时间根本没概念呢。”
“我看上去这么热爱工作吗?”祁言问。
李蕴点头,弹了弹手指,把从杯子上蹭下来的水珠弹在祁言身上,惹得他笑了一声。
“对了,晚饭前我们搞杀青仪式,你要来看看吗?”
祁言本想答应,但想到自己不一定有时间赶得来,就说让李蕴到时给他发消息,看情况再说。
-
下午,拍完江月臻的最后一场戏,副导演给她送上鲜花,所有人围着她鼓掌。
李蕴突然出现,上去抱了抱她,贴在她耳边说:“恭喜你!”
江月臻抱紧了她。
从早期两人针锋相对,到现在惺惺相惜,她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江月臻挺感谢李蕴的,如果不是她,自己大概没这么快从虚构的世界里走出来,也不可能坚持实现自己的价值,早回家带孩子了。
她不计前嫌,帮自己梳理人物情感的场景浮现眼前,江月臻松开手,真心实意地笑着说:“谢谢你!”
李蕴按提前排练的,带她走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昏暗,等江月臻进来后,门后边冲出来几个人,“砰砰”两声拉响了礼炮。
黑暗里亮起星星灯串,礼炮里的亮片彩纸纷纷落下,像是黑暗里的蝴蝶,翅膀流光溢彩。
星星灯串下面,是江月臻的角色蛋糕,看清楚后,江月臻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两层的蛋糕,下面那层是她进组那天的样子,长发飘飘,上面则是她在剧里的样子,一个短发飒爽的女警察。
众人都等着看她惊讶的表情,没想到她居然哭了。
“哎呀,不能哭,还要拍杀青照呢,走,我们先去切蛋糕。”
灯打开,蛋糕桌子后面是李蕴绑的气球拱门,大的气球做主体,小的气球在中间填空,一点都没浪费。
江月臻被众人拥着走到蛋糕前,剧照师上前给他们拍照。
李蕴停在门边,拿出手机联系祁言。
云:来了吗,吃蛋糕了。
“来了。”回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蕴吓了一跳,回头看见祁言站在门外,探进一颗头来,像只鬼鬼祟祟的小猫。
祁言还想和李蕴说话,但被其他工作人员发现,就连忙邀请他进去。
走到江月臻面前,祁言抬手掌握分寸虚虚抱了她,温声说:“欢迎回来,大家都很期待你。”
江月臻激动地嘴唇颤抖:“谢谢你。”
祁言无意做中心人物,同她说了两句话就退开了,悄悄从人群背后穿过,回到李蕴身旁。
但毕竟是影帝,许多人虽然没有上前搭话,但眼神有意无意还是关注着他。
两人默契地没说话,一起静静看着江月臻。
等完成杀青照的拍摄,终于到切蛋糕环节。
李蕴偏头看向祁言:“走吧,去吃蛋糕。”
祁言摇了摇头。
“你不喜欢吃蛋糕?”
李蕴有点不信,他可是会在包里放糖的男人。
“喜欢,但我请假来的,现在得回去拍戏了,耽误太久路导会不高兴,”祁言解释,“你知道的。”
李蕴了然点点头,把人送到外面。
祁言带上口罩,看着她轻声说:“走了。”
李蕴目送他离开。
胡青然才忙完过来,悄悄走到出神的李蕴身后,故意模仿祁言调侃她:“走了!”
李蕴回身打了她一下。
等两人回到休息室时,蛋糕已经切好了。
两个翻糖的角色人偶被江月臻拿走了,她说要带回家收藏。
李蕴看着她,犹豫地泼了盆冷水:“要是放霉了,你还认得出哪个是哪个吗?”
江月臻捏了她腰一下。
仪式举行完,人就开始散了,都回到岗位上接着拍摄。
蛋糕就在原地,上面的洒落的碎金纸被清理干净了,但因为没多少人吃蛋糕,所以只切了第一层,第二层看上去只受了点皮外伤。
“怎么没人吃呢,蛋糕挺贵的啊,材料也用得挺好的!”化妆师嘟囔。
她们买的蛋糕不是那种只能看,不能吃的类型,用料都是好材料和新鲜水果,又用了翻糖人偶,价格并不便宜。
李蕴和胡青然各拿了一块,用叉子切了一个角塞进嘴里。
李蕴喜欢植物奶油腻在舌尖化不开的感觉,没想到这蛋糕是动物奶油,碰到舌尖就化开了。
丝丝甜味伴随着一股清香的桃子味道。
确实挺好吃的,她想。
不过这只是她个人想法。
胡青然挑眉看向蛋糕,问:“下面这层蛋糕,是什么味道的?”
旁边的化妆师咂摸着说:“是桃子味吧。”
“怪不得没人吃,桃子不是小甜品喜欢用的材料吗,这是谁定的蛋糕?”
李蕴睇了胡青然一眼:“不喜欢?那我切点带走?”
“请,”胡青然摊手让她自便,“希望你吃完立马胖五斤!”
李蕴不在意地笑笑:“没事,这肉长不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