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回去的路上，唐淑晨的手机也遭受到了一波信息轰炸。

她微信里的联系人没陈萧多，但跟她打听陈萧的特别多，轰炸火力并不逊色，且百分之九十都来自于地球另一时区的某个女人。

薇薇：？？？？？？？？？？

薇薇：陈萧出道了？

薇薇：真假？

薇薇：哪个公司想不开？

薇薇：有人敢签他？

薇薇：他？

薇薇：啊？？？？？

薇薇：图啥？？？

薇薇：我天

薇薇：可以啊

薇薇：五百多万粉丝呐，可以可以可以

薇薇：出道就是男主？？？？

薇薇：我去，什么剧啊？

薇薇：别告诉我是你俩进组那个

薇薇：还真是诶，行啊，陈总手段够强的，真是出息了他

薇薇：[官微认证海报]

薇薇：你看他这发型，一根是一根的，捯饬完人模狗样的，以前真没看出来

薇薇：就他那头发不说鸡窝吧也跟鸟窝似的

薇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薇薇：行行行，他藏的够深，都播第二季了我才知道

薇薇：姐是在国外，不是外太空！！！！！

薇薇：你俩可以啊，没一个人吱声，给我开出家籍了怎么着？

薇薇：我才走几个月，就把我当外人了是吧

薇薇：大坏银.gif

薇薇：白跟你好了，还不如我手机推送跟我亲呢，臭淑淑！

薇薇：娘家人成名人了，我竟然是在微博推送里看见陈萧大名的！

薇薇：我还以为重名呢，点进去一看我嗷就一嗓子

薇薇：一屋子老外全看过来，我拿着手机就像个村里刚通网的二傻子

薇薇：那假笑脸教授因为这又请我去他办公室

薇薇：我可不想再喝他那印度尼西亚产的纸包茶

薇薇：淑淑你太不够意思了

薇薇：陈萧那德性就算了，我也不指望他，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薇薇：你不爱我了吗.gif

薇薇：我才走几个月啊，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薇薇：你好狠的心啊

薇薇：前天还给人家发[亲亲][抱抱]现在都不理我哼

薇薇：你的心是什么做的.gif

薇薇：小拳拳捶你.gif

……

唐淑晨刚看完她几百条消息，按着屏幕正回复她，还没点发送，对话框里突然跳出陈萧的头像。

史努比：你才鸡窝鸟窝呢

史努比：我头发得罪你了？

史努比：注意你的用词，别说我没提醒你

史努比：再诋毁我直接截屏发贝勒，让他看看你口无遮拦的真面目

薇 薇：我去，这怎么是群里？

薇 薇：淑淑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史努比：还想背后骂我，真够怂的

薇 薇：谁怂啦谁怂

薇 薇：就说你了，怎么着！！！！！

薇 薇：我说的就是你，好意思你也

……

这俩人又开始了，碰一起就掐个没完，你一言我一句堪比说相声。

唐淑晨坐在大巴里，捧着手机旁观，被逗乐好几次。

虽然俩人有十二小时的时差，虽然都发的文字，但感觉上还跟以前上学时候一样，他俩隔着她叽叽喳喳，她左耳南薇，右耳陈萧，搞得跟开了双声道似的。

她抬头看眼前几排的陈萧，他脑袋高出座椅靠背一截，刚才拍摄时还挺立体的发型现在那后脑勺也让他压塌了，不怪南薇说他鸡窝头。

举着手机偷拍一张，发到还在互怼的娘家人群里，瞬间引来南薇对他的新一轮嘲笑。

陈萧本来低头斜靠车窗，看了照片，立马坐直。

隔着几排都能瞧见他双指在不断放大屏幕上的那颗后脑勺。

唐淑晨笑他，却被突然回头的陈萧逮个正着。

他探两个手指头比着自己眼睛，又翻过指尖对着她用力一点。

唐淑晨朝他挑衅地扬扬眉，不再看他，低头继续回复南薇。

手中倏然一震，屏幕上弹出一条新消息。

【史努比：等会儿下车别走】

唐淑晨眯眼，这是要找她单挑么？

……

大巴停在剧组酒店门口，车上工作人员陆续起身，排着队下车。

等座位上没剩几人，唐淑晨才摁灭手机，跟在最后面迈下车门口的台阶。

大巴车发动，绕过酒店正门，往地下停车场开去。

唐淑晨站在原地四下扫视一圈，夜里一点多，酒店门前除了她，就剩杵门口的俩大象石雕，其他生物的好斗身影全瞧不见。

一阵寒风刮过，刺得脸疼。

她踮踮脚，只想赶紧回房间洗个热水澡，管他是单挑还是找事，全都明日请早吧。

跑进酒店，在大厅等电梯。

门叮一声打开，没等她脚抬起来，被人拉着拽到了楼梯间。

安全通道里。

高色温LED灯具照得四壁白墙反着阴森森的冷光。

一身黑的成年男子正背着光堵在她面前，高大身形投来一片阴影将她严严实实笼罩住。

要不是闻到那阵熟悉的洗衣液味，她差点真代入了那些在午夜危险气息中被绑架施暴的受害者视角，可是，心跳还是不能免俗地加快了一些速度。

她推了推眼前的男子，拉开两人距离，让凉森森的顶光倾泻到他与自己之间，使当前基调偏恐怖的画面气氛从惊悚犯罪片转换到冷峻都市剧情片。

“有话就说，别总动手，”她看清陈萧的脸，“我这成天熬夜的人，玩儿不了心跳。”

他嗤一声，失笑，偏头看她，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吓着你了？”陈萧眨眨眼。

“再有两次，你等着送我速效救心丸吧。”

唐淑晨捂着胸口。

从她表情也看不出真假。

陈萧扬了一侧嘴角，“行，下回注意，你先拿着这个。”

说完，递来一个手提纸袋。

唐淑晨瞄一眼，看着他问：“又是什么？”

“我对你炙热的爱。”

唐淑晨白他一眼。

“你说这话不烫嘴？”

他拽拽领口，轻倚着墙，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完全不。”

他的视线过于直接，瞧得唐淑晨不太自在。

她微微后仰。

“你打住，别这么看我，瘆得慌。”

又后撤一步，“有什么诉求但讲无妨，别总搞送礼这套，我又不是我姥姥。”

陈萧听了哈哈笑两声。

对，给唐淑晨家送礼的习惯还真是打她姥姥那来的。

兰姨也得了老太太真传，到她这儿算断代了，给什么都戒备着。

“放心拿着吧，没诉求。”陈萧说。

唐淑晨斜睨着他，不信。

他又说：“真的，算不上礼。”

她半信半疑接过手提纸袋，撑开对着光瞧。

“暖贴。”

怪不得他说炙热。

“下周断崖式降温，拍外景的时候用得着。”

“这东西非拉我进这儿给么，神神秘秘的。”

她拿出一包，举在光下面，正反看了看。

“想和你多说两句话呗，平时你也没空。”

陈萧低了低头，手揣大衣口袋里。

唐淑晨抬头瞅他一眼，把暖贴放手提袋里。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唐淑晨合上纸袋，又仰起头，一脸想不通的表情。

半天，开口：“你知道纪昀那句话吧？”

“啊？”

季军？

哪个季军？

……

纪晓岚吗？

关他什么事儿？

怎么突然又扯到那去了？

陈萧根本跟不上她思路，懵然问她：“哪句？”

“人不知理定有祸，事出反常必有妖，言不由衷定有鬼，邪乎到家必有诈。”她顿了顿，皱眉看他，“你这，属于哪种？”

陈萧吸气，翻个白眼，几乎无语。

送她点东西怎么就这么难？

关心她，她不信。

对她好也要问理由？

这些年，他在她心里，就混了个不靠谱的浪子形象？

他有点气。

为什么别人送她东西，她不问为什么？

想起别人，他更气。

为什么那个画画的，三番四次送她这个那个，她就能欣然接受？

为什么到了他这儿，就是各种疑问防备？

她为什么这样对他？

陈萧憋着气，盯回她脸。

清瘦脸颊，在冷光映照下，显得愈加苍白，比他还憔悴。

她穿的很多，立在他面前却轻飘飘的，纤细身形不敌他半，肩上总背着很大的包，塞满超额工作，却比他更有毅力……

看着她，可一旦近距离地看着她，总是有种愧疚冒出来。

不能控制地令他缓缓心痛。

陈萧彻底靠在墙上。

怪谁呢？

这些年，明明有很多时间和机会，可以拿来好好用。

可是也并没珍惜，不清不楚，含含糊糊，还不都是自己瞎混。

老是自以为是，总觉得一直可以，到了现在，连最基本的那些都没做好。

……

“不说话更吓人。”

唐淑晨倾着身子看他。

陈萧别开脸，咕哝一句：“我能有什么妖？”

唐淑晨没接他话，掂掂手提袋。

“再说你也买太多了，这不女生冬天必备么，我带来不少呢。”

“这个发热时间长，”他站直，“我看方京梦总用这个牌子的。”

说完，又从大衣怀里掏出一个毛绒绒的东西。

“还有这个暖手的，不拍戏的时候也能用。”

唐淑晨低头看他塞过来的暖手抱枕——粉红色，糖果形状，中间绣个水蜜桃图案，旁边还有两个红色桃心。

她笑出声。

“这也是方京梦在用的？”

“嗯，她说这个手感特好。”

唐淑晨捏捏抱枕，是很软乎。

她抬眼看他，“你还挺关注她的。”

“我这是关——”

陈萧条件反射地想反驳，但开口便意识到，她这话问的好像多了层意思。

当下心情忽然开始微妙。

他不想解释了，而是反问她。

“你不高兴？”

唐淑晨笑笑，摇摇头，看着他说：“加油，祝你男一之路顺利。”

心情刚起，此刻又一落千丈，在谷底卡住，还出不去。

陈萧就像坐上一辆过山车，但因年久失修，并不刺激，只剩心塞。

她没嫉妒，不吃醋，在笑，甚至给他加油。

他不比唐淑晨，他笑不出来。

唐淑晨晃晃手中抱枕，跟他说“thank you”，拉开安全通道门，朝外走去。

陈萧心里闷，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电梯。

到了二楼，电梯门打开，有服务员推着布草清洁车进来，两人被迫卡在一角，一前一后站紧。

距离更近，陈萧隐约闻到唐淑晨洗发水的香味。

他垂下眼，就见她束在脑后的高马尾，视线沿发丝一路向下，落在她后颈处停住，有许多毛毛碎发正贴在脖颈白皙的肌肤上……

他闭了闭眼，只觉得心里更烦。

回房间，脱了外套，进卫生间洗澡。

热水冲在头上，耳边尽是雨声。

陈萧闭着眼，回放楼梯间里她刚才的表情。

“你挺关注她的。”

这话到底是调侃，还是她在意？

真在意，得有什么演技，才可以笑得那般坦然？

要是调侃……为什么用方京梦调侃他？

……

他睁眼。

记忆跳到她拿港式原味给他那晚。

……

她看着方京梦问他：“哎，我听说你暗恋人家，真的假的？”

……

她说：“越是离谱的八卦，越可能是真的。”

……

他借机真话假说“我还暗恋你”，问她够不够离谱。

她劝他：“再练练，或许可以拼个男二。”

……

他不服陈左救场，一语双关，“凭什么是男二？我就不能是男一？”

她笑他：“对对对，男二和女主可没吻戏，你努力拼男一吧。”

……

陈萧叹气，仰起头，任凭头顶花洒将热水大力冲到脸上。

楼梯间里那句话，竟连调侃都不是。

他意识到了。

唐淑晨只是在陈述一个，从她的角度，看到的事实。

关了水，套上衣服，擦着头匆忙出来。

陈萧捡起桌上手机，给唐淑晨发微信。

1:26

萧总：我不喜欢方京梦，对她没意思

萧总：怕你误会，跟你说一声

她没回，他又发。

1:48

萧总：我想当男一不是因为她

是因为什么，他打打删删，现在还不到从头解释的时候。

他简单按几个字，点了发送。

1:52

萧总：原因不好解释，但不是因为她

她没回，他又打字。

2:03

萧总：我说的男一其实也不是演职员表里的那个男一

他看一眼时间，不知道她是睡了，还是不想回。

他乱翻手机，想找点别的话题。

2:21

萧总：今天有大风蓝色预警，记得加衣服

2:32

萧总：晚安

他等到凌晨三点才躺下。

因为，她一直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