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山崖边,两个训练家遥遥对峙。
小夜不动声色地将宝可梦们护在身后,打量着前方阻断道路的不速之客。
当那只受伤的皮皮出现时,小夜便意识到事态不对劲——众所周知,皮皮一族生性害羞内敛,通常群居生活,鲜少主动在陌生人面前单独现身。而可怜的宝可梦伤痕累累,浑身沾满尘土,几乎要看不出标志性的粉色皮肤的模样,却鼓足了勇气奔向人类,急切地比比划划。
毫无疑问,皮皮正在求救。
短短几秒间,小火龙尾尖的火焰在愤怒中暴涨,证明训练家的猜测正中红心。她不再耽搁,跟随皮皮的脚步一路疾行,想要去搭救它或许正身处困境的同胞们。
直到从天而降的另一人拦在路前。
来者顶着草帽,看不清阴影下的面容,只能从体格上推断那大概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此时他面色冷冽,手握精灵球,俨然一副幕后黑手的模样。
……然后仅仅过去五秒钟,小夜便目睹了他的表情由黑转红又变绿的全过程。
“……不、不是!我不是要恐吓你们的意思!我是说,那个……”
草帽少年被小火龙和皮皮满怀警惕的眼神瞪得手忙脚乱,连解释的台词都变得磕磕巴巴,乱作一团,刚登场时的危险气场荡然无存。小夜眼见他在半句话里咬了两次舌头,再咬下去可能要出现流血事故,才终于无奈开口。
“请问前面发生了什么?”
拦路的少年——明石达也顿时一僵,仓皇地摆起了手。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望着对面训练家安安静静又满怀困惑,一副懵懂新人模样,达也心中的责任之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决定无论如何都必须让后辈远离危险的火箭队。如此想着,他向前踏出两步,绷着脸摆出一副凶巴巴的面孔。
“总之这里禁止通行!如果你非要过,就得先过我这关!”
草帽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握紧精灵球,仿佛随时都要大打出手,想要将新人吓退。
然而,在人类有所反应之前,宝可梦先一步陷入狂乱之中。
受伤的皮皮本就处于惊惧交加的不安之中,被做恶人姿态的达也一吓唬,脑中理智的弦瞬间绷断。它愤怒地摇起手指,指尖星辰般的白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扩大,刺目得难以直视。
皮皮们最擅长的招式之一“挥指”,在使用者的怒火加持下释放出了巨大的能量。脚下的土地开始剧烈震颤,山石碎沙四处滚落,几乎像是一场小型的山体滑坡。
毫无疑问,那是在山地环境中最危险的招式——地震!
猝不及防的小火龙险些跌个跟头,被训练家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而达也同样被震得东倒西歪,一屁股坐倒在地,口中呼喊声也被颠簸成了一串乱码。
自由训练家敏锐的洞察力令少年马上意识到了危险所在。他们正身处崖边小路,一侧就是深不见底的峭壁,万一跌落下去可不止是受伤这么简单。况且最近这一带连绵多雨,土质不算坚固,万一落脚点坍塌……
念头才刚落定,大地崩裂的轰鸣声已经响起。
以震荡能量的发生地,皮皮脚下为中心,山岩骤然崩塌。被情感冲昏头脑的宝可梦只感觉脚下一空,来不及反应便随着碎石一同跌落。
小夜见状不妙,试图冲上前去抓住它,但有人的动作更快——刚才还言谈笨拙的草帽少年蓦地沉下脸,飞快甩出了钓鱼竿。半透明的丝线宛若有生命一般灵巧地弹射而出,在皮皮身上迅速缠绕几圈,勉强将它悬挂在半空中没有继续下坠。
而地震带来的灾难远不止如此。没等达也发力将宝可梦拉上来,坍塌的裂纹已经蔓延到他脚下。一手握着鱼竿的达也根本来不及掏出精灵球自救便失去重心,慌乱间挥舞着左手想抓住什么,最终只抠掉了一块沙土。
自由落体的失重感和恐惧一同袭来——却也只是短短一瞬。
达也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猛地抓住,整个人被牢牢固定在崖边。他的视线颤颤巍巍地从脚下的万丈深渊挪开,往上一看差点叫出声。
起初被他当做拖油瓶的新人训练家正紧紧抓着他的手,承载着双人体重的山路微微震颤,明显已经到了极限。
他下意识开口想让后辈松手,转念一想还要保护皮皮,硬生生将话咽下。
“快趴下!”
情急之下的达也来不及解释更多,好在另一人反应足够快。话音未落,小夜已经调整了自己的姿势,俯身卧倒在地,尽量将重量分散到山岩各处。
一旁待命的波波应声出动,抓住达也的上衣努力向上飞,虽然不足以带起一个人类,但至少也能减轻一些重量。确认脚下的路不会再次崩塌后,两人才松了口气,目光略微交汇后又齐刷刷看向下方。
“先把皮皮送上来吧?”
“当然,看我的!”
达也手腕一转,钓鱼线牵扯着皮皮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将粉红色的小家伙轻柔抛落至柔软的草丛中。宝可梦没有在坠落中受伤,只是被吓得瑟瑟发抖,动弹不得。
确认了皮皮已经脱离危险后,达也才顺着小夜的力道一点点小心地往上爬。此刻他恨不得原地化身妈妈养的喵喵,每个动作都轻手轻脚,生怕又把路搞塌;好不容易爬上山崖,他们也不敢立刻放松,带着皮皮一路后撤几十米,彻底离开危险地带后才总算能暂时歇脚。
达也瘫坐在地,讲话都变得气若游丝。
“吓死我了,刚才我连摔死后转生成鬼斯去找谁当训练家都想好了……”草帽少年长出了一口气,随即转头向小夜笑笑,“谢啦,多亏你救了我!”
“没什么——都是波波的功劳。”
年轻的新人训练家看起来十分谦逊,还双手捧着小鸟展示给他看。一身金羽毛的波波看起来威风凛凛,只是不知为什么目光漂移不定,一点都不锐利。
而训练家经验一年有余的前辈达也想到自己刚才的态度——以及纯粹因为他应对不当才制造出的这场灾难,顿时加倍愧疚起来。
“那个,对不起……”
话音未落,一声闷响传入耳中。达也一转头,惊得险些原地跳起来。
那只饱受惊吓的皮皮似乎终于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