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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杨!!!”一片寂静中,楼璨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座庄园。
这实在太突然了,没有人想到刚刚在上面看起来还精神抖擞的人这么突然就倒下了,所有人都懵了。
叶杨是朝楼璨这边倒下的,尽管楼璨几乎已经懵了,但身体却几乎条件反射一把接住了叶杨。
“医生!快叫医生!”他疯了似的朝管家大吼,然后慌张地用他因为恐慌而瞬间冰凉的手去探叶杨的鼻息和心跳,还好都有,他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管家赶紧应了一声,给楼家的住家医生打电话的同时,吩咐人亲自去喊。
“我靠!”刘绍禹吓得也条件反射地一个腾起跳到了叶杨身旁,伸手探了探叶杨的额头:“我去!这么烫!这个白痴,不舒服不知道早说吗?!”
楼家的三位大人原本见游戏结束就都已经往主楼走了,边走还边讨论着叶杨呢,突然听见楼璨那样的吼叫声,吓一大跳,立刻意识到出事了,都赶紧朝这边狂奔了过来。
“先别挪他!”楼明理边跑边在远处朝楼璨他们大喊了句,他根据楼璨大吼的那几句猜测叶杨应该是晕倒了。
叶杨也不知是实在难受得紧还是全身发冷还是被这俩人的手冰着了,无意识地紧皱着眉头把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喉间发出了几声难受的哼唧声,两颗豆大的眼泪唰地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看见那两颗眼泪,楼璨只觉自己快要疯了,头皮一阵发麻,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好想把叶杨抱进怀里,可是……
刘绍禹从楼璨突然没有了一丝血色的脸、通红的眼眶、咬得快要出血的唇、紧皱的眉头和颤抖的手,明显看出了楼璨的恐慌和隐忍。他大概猜到楼璨在顾忌什么又在隐忍什么,于是说:“你……先给他暖暖身体,他现在应该很怕冷。”
楼璨先是愣愣地看了刘绍禹几秒,然后终于紧紧地把叶杨抱进了怀里,无穷无尽的内疚和悔恨快要把他吞噬了。
楼明理跑得比较快,被楼沧海和楼希安催促着率先跑了过来。楼明理因为当过兵,又练功夫,还受过专业的荒野求生训练,对医术有点研究,淡定地对叶杨的身体进行了一番初步检查后说:“没事,应该睡一觉就好了。先把他抱进屋里去,不能一直这么吹风。”
楼璨于是二话不说脱了自己的外套把叶杨裹住,然后抱起叶杨就往主楼狂奔了去。
刘绍禹急忙跟上,被楼明理一把拉住,说:“你……不会是要去揍他吧……”
刘绍禹当然知道楼明理的意思,噗嗤一笑,说:“我揍他干嘛呀,我都撮合他们俩一晚上了。”
楼明理嗤笑一声,说:“你可得了吧,我都听着呢,他们俩但凡谁脑子差一点就一起被你玩死了。”他收起脸上的笑意,转而问:“你哥他……怎么样了?”
刘绍禹没有对楼明理说的“一直听着”表现出一丝意外或介意,只远远地看着楼璨的背影,淡淡地笑笑,说:“会好的。”他转而跟楼明理开玩笑道:“哎呀,先去看看叶杨吧,这事儿要让简橙知道了他能把我们两家都给夷了你信不信?”
楼明理开玩笑回道:“他敢?!我借他个胆!”
楼璨在他妈妈的引导和帮助下把叶杨安顿在了主楼一楼的一间客房的床上后,静静凝视着两腮通红,紧皱着眉头一副看起来非常难受的样子的叶杨,一言不发,眉头紧锁,双拳紧握。
“别怕,不会有事的。”楼希安轻轻摸了摸楼璨的脑袋,温柔地安抚道。
怕?是怕吗?楼璨不知道,他现在大脑很空,心也很空,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感知的木偶。
医生没过多久就来了,一番仔细的检查过后诊断和他们预想的差不多,过度疲劳导致身体抵抗力薄弱,加上吹了太久冷风,又长时间缺水。不过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许多,医生说叶杨的身体甚至出现了轻度脱水的症状,应该是烧了挺久了,能撑到现在才倒下并且没有生命危险全是托了身体底子好的福。还说幸好是先发烧了,不然照他今晚这样不管不顾地继续透支身体,一旦像这样倒下,有极大概率会直接猝死。
一群人都懵了,毕竟刚刚玩游戏的时候叶杨无论是声音听起来还是神情动作看起来都精神得像只猴儿似的,竟然都是在强撑着?为什么呀?也不是没得选,楼璨也不是不让他下来,那么难受还这样强撑着,何必呢?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不要命了吗?至于吗?值得吗?实在想留下来用身体不适耍个赖或者卖个惨也行啊?他不是最擅长这个吗?是不是傻?大家都非常不理解,但当然也都能猜到肯定是因为楼璨。这俩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呢?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呢?
楼璨也不理解,但又好像理解。他的大脑很混乱也很麻木,脑海里不停地自动回闪着今天自见到叶杨后的一幕幕,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他只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就像小君从无忧无虑到现在不幸患上抑郁症;像妈妈从儿女双全、家庭幸福美满到现在被曾经深爱的男人怨恨、被自己的亲身儿女记恨;像爸爸从春风得意、人生赢家,从温良谦恭、良夫慈父到意志消沉、喜怒无常,据说还常常喝醉酒后拿孩子出气,甚至打孩子;像哥哥从活泼开朗到性格古怪、阴郁狠毒;像姐姐从冰清玉洁、出尘脱俗到自甘堕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不懂,他明明不想伤害任何人,他明明那么爱这些人,为什么大家却都因为他而变得不幸了呢?
这个人,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他突然好想刘绍君,想告诉小君他现在很害怕,想问问小君他现在该怎么办,可是,小君会生气、会伤心难过吧?
因为叶杨还处于昏迷状态,医生在确认叶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后,给叶杨做了一些降温处理并打上了点滴,便让大家先散了,说晚上他和他的助理会负责夜间看护,让大家不用担心。
楼璨终于在事发后长久的沉默中开了口,声音低沉地说:“我来守着吧,你告诉我我需要做些什么、注意什么。”
几位大人和刘绍禹都能理解他此刻的担心和内疚,加上大人们也都知道他对外人缺乏信任,便也没劝,只安排了医生和助理在隔壁的两间客房过夜,以便随时待命。
医生走后,楼璨见时间也晚了,大家留着也做不了什么,便要大家都散了。刘绍禹却礼貌地叫住了楼希安,恭敬地说:“阿姨,能麻烦您先照顾一下叶杨吗?我和楼璨出去抽根烟。”
楼希安一愣,脑海里下意识地想起楼璨上次被揍的场景,眼里闪过一丝不安,迟疑地看了看楼璨,刚想对刘绍禹说什么,楼明理抢先道:“去吧,散了烟味再回来。”
楼璨现在这个时候当然没有心情抽烟,但他也知道刘绍禹肯定是有话想对他说,而且极有可能是关于小君的,大概怕一不小心被叶杨听到吧,便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跟着刘绍禹出去了。
他们又一次来到了室外,刚从温暖的室内出来,他们感觉更冷了,但也很好地让他们两颗惊魂清醒了些。
刘绍禹给楼璨和自己分别点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后,自嘲地笑了一声,说:“这小子,我真是服了。等他醒了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把我叫来给他作主,他自己却默默在那儿玩命,他要这么死了我这不飞来横祸吗?”刘绍禹刚刚也吓坏了,而且现在也非常内疚,毕竟把叶杨整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也算是共犯。
楼璨没有说什么,像是没听见,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猛吸了一口烟,茫然地看着远方的虚空。
刘绍禹大概早猜到了楼璨的反应,也没在意,吸了一口烟后轻笑一声,说:“诶,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啊?他都被我们玩成那样了,最后下来的时候还对我们笑,还硬撑着让郑伯把他扶到我们身边坐下才倒下,”他盯着面无表情发呆的楼璨半晌才说,“应该是怕把你吓着吧?”
楼璨只觉心头一颤,眼眶唰地一片通红。他不知道该怎么理解刘绍禹说的这些问题,他不敢深想这些,尽管这些的答案明明这么浮于表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早已经看穿了这一切的刘绍禹,甚至不敢与刘绍禹眼神接触。
他用余光瞥见刘绍禹从他身上收回视线,又吸了一口烟后也看着远方,淡淡地说:“要不是实在是扛不住了,他应该是计划撑到回家再倒下吧?”
楼璨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绷不住了,瞬间溢满了眼眶。他连忙低下头,边抽烟掩饰自己的情绪边努力把眼泪给眨巴回去,顺便消化这股汹涌的情绪。
刘绍禹用余光观察着这一切,沉默片刻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了个大烟圈,待烟圈散去后才说:“楼璨,你是不是很怕我知道他喜欢你?或者应该说是很怕让我哥知道,是吗?”
楼璨抬起头又一次看向了虚空,没有说话,毕竟这是他意料之中的话,也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话。
刘绍禹像是并不需要楼璨的回应,继续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因为连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有多喜欢你,多爱你,他今天晚上却一句都没有说,还使劲藏着,这一点都不像他;而且他不仅自己藏着,还在我疯狂试探的时候拼命替你解围。”他将视线从远处的虚空转回楼璨身上,问:“这些你都看得见吧?”
楼璨仍然没有给刘绍禹任何回应,只又吸了一口烟,脸上的表情也仍然是淡淡的。
刘绍禹轻笑一声,又看回了虚空,淡淡地说:“你知道还有什么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吗?”他吸了一口烟,说:“是你也喜欢他。”
楼璨只觉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终于将视线投向了刘绍禹,慌张否认道:“我……没有。”
刘绍禹又笑了,看着楼璨说:“你知道我刚刚说要他跟我谈恋爱的时候你的表情有多难看吗?”
“你是不是不敢喜欢他?”他问,“或者说,不敢承认自己喜欢他?对自己也不敢承认?因为你觉得喜欢他对不起我哥?”
楼璨本来该立刻否认的,但他的大脑实在很混乱,心脏跳得也很快很快。是这样吗?这几天来都不敢深想的问题是这个答案吗?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敢知道。
刘绍禹收起脸上的笑容,淡淡地说:“楼璨,你太小看我们了,我们不需要你这样活着。”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了吗?”他问。
楼璨终于又一次将视线投向了刘绍禹,表情看起来有点紧张和茫然。
刘绍禹自嘲地笑了笑,说:“现在这么说可能有点自大了。是因为我哥说你们俩现在要做的都是放过自己,说如果我不放过你,他没有办法放过他自己,你也不会放过你自己。”
“我希望我哥能尽快放过他自己,所以我放过你了。”
“但是,楼璨,你了解他的吧?如果你不放过你自己,他也不会放过他自己的,所以,现在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