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月明星稀,远处的灯光点缀着广袤的黑色绸缎,伴着知了的叫声,反而增添了一份宁静。
郊外的盘山路口,并排停着好几辆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摩托车。
而车边都靠着一男一女,是最近才在这一带出没的,外市来的富家子弟们。
原本,他们打算如往常一样,准备带着自己新泡的妹子来骑车耍帅。
但是,这次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雷蒙·冯·莱因哈特。
来自德国显赫的上流家族,近期在华夏度假,这些向来无法无天的纨绔在他面前都得顺着他来。
此刻,这位大少爷心情很不好,其他人也都没心思和身边的女人调笑了。
斜靠在摩托车上,雷蒙指尖亮着点猩红火光,皮质外套敞开露出了里面的黑色背心。
他吐着烟圈,模样有些失神,额前的金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眼,侧脸在夜色中看不清轮廓。
昨晚,雷蒙早早地就来到了“Blue Rose”酒吧。
想着那人的眼睛,他的心跳莫名加速。
搭讪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但雷蒙并未像之前那样从中挑选符合自己标准的猎物。
因为那人不喜欢他这样。
直到酒吧里的人都渐渐地离开,雷蒙也没有等到那抹高挑的身影。
回到家后,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应该是当时的气氛和情绪混杂着,加上酒精的麻痹,蒙住了他的眼,才让他说出那样愚蠢的话。
雷蒙·冯·莱因哈特,从来只在嘴上谈情,而心里却对爱不屑一顾。
作为成功的上流贵族子弟,需要的是绝对的理智,而不是被爱情冲昏的头脑。
之前的雷蒙做的一直很好,将爱和情分的很开,和前几任情人也都是好聚好散。
昨晚的他是被迷昏了头,才会说出以后只有那人的话。
难道仅仅只是一次表演,他就爱上对方了吗?不过是荷尔蒙上头的缘故。
他连那人的正脸都没见过。
想到这,雷蒙周身的气压更低了,让旁边的几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最前面的那个青年还算镇定,松开怀里的女人,小心地走到雷蒙身旁,斟酌着说道:
“莱因哈特少爷,您今天来这儿是想要放松吗?”
闻言,雷蒙将指尖的烟掐灭,对面的人见状使了个眼色,另一头的男人上前接过烟头,放进自己的口袋。
“嗯,听说这里很适合骑车。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他掏出手帕,擦拭着沾了烟灰的指尖,语气优雅温和,不见刚才的冷厉。
“哪有哪有,您能一起,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看我刚泡的女人,眼睛现在都吸在您身上下不来了。”
之前说话的人见雷蒙放缓了语气,也开始适度地放开胆子,开了个玩笑。
“要不要将她让给您?她在这几个里头算是漂亮的了。”
“让你忍痛割爱,不好吧?”
雷蒙这样说着,但话里话外并未拒绝。
他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似的,扬着下巴看着对面的女人朝自己缓步走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机车轰鸣的声音,夹杂着轮胎和路面摩擦的沙沙声,将这边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雷蒙抬起头,视野里渐渐出现了个漆黑的身影。
那人下压的身体和车身流畅的线条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似是夜色中的一抹流光。
对方也看到了他们,在附近便停了下来,一双笔直的长腿斜斜地踩在地上。
黑色的迷彩裤下,能察觉到他的腿部肌肉紧致有力,被裤腿紧紧地包裹着。
而高帮的马丁靴将他的脚踝束得修长纤细,却并不显得羸弱,反而有种隐藏的力量感。
看着那人头盔下被风吹乱的墨蓝色发丝,雷蒙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鼓动。
感觉好熟悉。
而停下车的江霁明隔着头盔,粗略地扫了眼对面的人群。
看起来是几个纨绔子弟,身上全是牌子货,混搭在一块显得辣眼极了。
除了最边上的那人,品味还不错。
不过他的眼神怪怪的。
没错,江霁明早就忘了前天夜里自己“调戏”过的人了。
他朝右水平伸了个大拇指,散漫地说了句:
“几位兄弟,不骑就让让,别占着道儿。”
嗓音低沉,语气没什么情绪,听在几人耳里却格外刺耳。
在莱茵哈特家族的人面前低声下气就算了,难道他们还得被这种偏僻小镇出身的人嘲讽?
“这位朋友,你骑着这种廉价的车,语气却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啊!”
“是啊,你这破车连我们雷蒙少爷的车的零头都没到,小心骑一半丢了小命啊!哈哈哈哈哈!”
雷蒙的摩托车的车身整体呈亮红色,是杜卡迪超跑阵容的皇冠明珠,花了10万美元。
他原来的车没有带来,所以只能随便先买辆顶下。
但此刻雷蒙的注意力却并没在这个上面,那人的嗓音是那么熟悉。
因为他曾经被对方用领带勒着脖子,在耳边轻声说自己讨厌不爱干净的人。
是Adiya,那个放了自己鸽子的男人。
听到旁边人对那人肆意的嘲笑声,雷蒙不禁皱起了眉,心里很不舒服。
但他强压下心头的不悦,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
雷蒙觉得自己是有自尊心的,而Adiya对他并不在意,他也并没有多喜欢那人。
他按了按自己被不断撞击着的胸口,这样对自己说。
为首的那个青年笑完,还拍了拍刚才就回到自己身边的女人。
“莉娅,你说他是不是很好笑啊?”
旁边的女人有着一头巧克力色的波浪卷发,正小鸟依人地窝在青年的怀里。
刚才这人把她当物品一样让来让去的时候,莉娅就已经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了。
要不是这个冤大头给的钱多,她平常根本不会看这种人一眼,有钱还穿得土得掉渣,不如把钱给她。
她就能自己开更多家蛋糕店,养活弟弟妹妹们。
要她说,她觉得边上这个戴着头盔看不清脸的男人帅呆了,旁边这人连对方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要不是包里塞满的rmb,她还想大喊一声:
“帅哥,你说得太好了,这几个人就是不会骑还硬要来耍酷,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如果她有钱,她绝对还要狠狠踹旁边人一脚。
可惜她没有钱。
所以,她还是为金钱低下了自己刚烫了新发型的头。
莉娅没说话,就用手捂着嘴,柔柔地笑了一声。
青年没在意女人敷衍的笑声,他只觉得自己找回了自信。
而旁边的江霁明从头到尾,眉头都没皱一下,却也不想再听这些人放屁了。
这辆摩托车虽然只有两万多,但是他第一次用自己赚的钱买的,非常珍惜。
江霁明没说话,垂着头,轻轻地用手指抚摸着雪白车身上蓝色的字母花纹。
手上戴着的黑色露指手套,将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性感。
青年看着江霁明将手重新放在把手上,长腿微屈,一副打算离开的模样,狠狠地磨了下牙齿。
合着,对方刚才一直当他们是空气吗?
“有本事来比比啊?也不用麻烦雷蒙少爷了,就让我来试试你这目中无人的穷小子!”
青年瞥见旁边沉默的雷蒙,底气更足了。
他的车虽然不及雷蒙的杜卡迪性能好,但也是花了他40万rmb的。
和那人看起来应该才2万出头的破车相比,硬件上绝对是碾压。
而这一点,江霁明也明白。
虽然他的技术好,但毕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再怎么厉害,他的车在硬件性能上是比不过对方的。
如果说和雷蒙比,再加上他那辆70多万的车,江霁明并没有很大的把握。
因为雷蒙看起来不是个绣花枕头。
然而,这人看起来就是个花架子。
车身和车轮都崭新得像刚出厂,应该是今天为了泡妞才特意买的。
想到这,江霁明又垂眸随意地扫了下对方的腿。
目测他的身高不足175,却为了耍酷买了辆底盘这么高的机车。
作出这副好像很轻松地踩在地上的动作,他的脚尖应该绷得很累吧。
车身的重量和对方的身材也完全不相适。
头盔下,江霁明讥讽地扬了下嘴角,发出一声嗤笑。
他没说话,只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勾了勾食指,尽显挑衅之色。
搁那人眼里,就是江霁明戴着头盔的脸从他的头到脚懒洋洋地打量了一圈,然后发出了刺耳的嘲笑声。
又不屑和他说话,只曲了下手指,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下子,他勃然大怒,本就只是勉强清秀的脸,狰狞地扭曲在一起。
他冷笑一声,推开怀里的女人,将头盔戴上。
他撑着腿,拧了下把手,转头朝着江霁明扬着下巴,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了句:
“看老子怎么让你输得跪在地上叫爸爸。”
另一头的江霁明根本懒得理他,本就讨厌别人说脏话的他,这会儿真是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了。
旁边的一个富家子弟推了下莉娅,让她做裁判,喊开始。
莉娅被推了一个踉跄,穿着高跟鞋的脚差点扭了。
她整理着自己的长卷发,走到起点处,心头诅咒着青年惨败,希望帅哥能教他做人。
“三,二,一,开始!”
只见两辆车在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黄一白两道车影。
而后面的雷蒙也骑着车追了上去,他打算跟在后头全程观赛。
喊完口令的莉娅,脱了碍事的高跟鞋,将长发捋到背后,直接赤着脚走到路边的石头上坐下。
看得身边的男人和女人目瞪口呆。
而前方的公路上,江霁明依靠几个弯道,早就将对方甩得远远的。
在这之前,青年意识到自己的技术远不如江霁明,就开始将车贴近他。
想要妨碍他的动作,更甚至是恶毒地要将他挤到旁边的护栏上。
如果撞穿护栏,底下就是看不见底的悬崖。
摔下去,基本没有生还的余地。
余光瞥到对方这样无下限的举动,江霁明原本平淡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嫌恶之色。
所以他在京市的时候,除了顾鸣飞,基本懒得和其他贵族子弟打交道。
他们都被钱权烟酒熏黑了心肝,不仅家教全无,而且善恶不分。
经常举办一些恶俗的派对和聚会,以甩了多少个女人为荣,又瞧不起那些为了钱贴上自己的女人。
江霁明对此表示疑惑,她们不为了钱,还能为了什么呢?
毕竟,他们除了钱,一无所有。
在对方靠近前,江霁明俯低了身子。
望见前方的弯道,他巧妙地转动车头,压下车速,冷静地调整着坐姿和重心。
在和对方保持适当距离的情况下,保持着车身的平衡。
借此,经过几个弯道后,江霁明后头就看不见那人的影子了。
但他的身后却紧紧地缀着另一道红色的车影。
江霁明没理会,专注地注视着前方,灵活控制油门的力度。
后面的雷蒙盯着正前方的人影,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就只剩下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和喘息声。
每一次转弯和漂移,那人的车身都几乎贴着地面滑行,令雷蒙胆战心惊,心脏都悬到了嗓子眼。
但对方却仍旧镇定自若地调整着动作,游刃有余得如同和车身融为了一体。
他下压的身形流畅,劲瘦的腰身被皮带勒出迷人的曲线。
呼啸的风将他颈后的墨蓝的发高高扬起,只露出一节戴着黑绳的白皙脖颈。
此刻的Adiya,化作了一阵风,在夜色中尽情地享受着自由与速度,仿佛要冲破一切枷锁和束缚,奔向属于他的自由未来。
看到这一幕,雷蒙握着把手的手心渗出了冷汗。
他莫名感觉心慌,自己仿佛永远也抓不住他。
自由无束,轻易就能消失在他的面前,不留痕迹。
他像是不属于这个人间。
眨眼间,这场比赛就落下了帷幕。
结果毫无疑问。
而青年也输的心服口服,猛得摘下头盔大口地喘着气。
缓慢减速后停下,江霁明一条腿支撑着车子,另一条腿踩在踏板上。
他将白色的头盔摘下来,甩了甩半湿的发。
路灯下,一颗晶莹的汗珠顺着他挺直的鼻梁,流过唇,挂在他的下巴上。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江霁明微阖着眼,浓密的睫毛细长笔直,遮不住那抹幽蓝深邃。
眉眼俊美却不失英气,蓝黑相间的半长发,墨蓝的眼瞳,白玉似的皮肤。
配上因盔内闷热而染上浅红的唇瓣,似是一幅色彩对比鲜明浓丽的油画。
汗水落进黑色紧身短袖的领口,将衣服的上半部分微微浸湿,能够看见若隐若现的胸肌线条。
不仅是旁边的女人,连几个青年都看呆了,不知觉地就红了脸和耳根。
雷蒙已经呆愣了很久了,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对方此刻的惊艳。
任何苍白的词汇都像是一种亵渎。
他盯着那两颗黑色的痣,像是落入雪地的晨星,只是望着就会灼伤眼睛。
他想,他完蛋了。
没有人能够抵挡Adiya此刻的魅力,充满野性的美。
他,雷蒙·冯·莱因哈特,也不例外。
摘下头盔后,江霁明低低地喘了口气。
就算是深夜,这种天气飙车也实在是闷热。
这种热是加速时的风所带不走的。
但他非常享受那种速度与激情,当车身微微悬空的时候,灵魂像是随着风飞向了远方。
稍微散了点热,江霁明无视了四周红着脸的几人,冲着雷蒙挑起眉,语气恶劣:
“嘿,我才想起来,原来是你。那个自以为是的人。”
雷蒙被江霁明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拎着黑色背心的领口,感觉有点热。
但他经历得多,很快就镇定下来,温柔从容地回道:
“没错,是我。你记得我,我很荣幸。”
“看来你上次是说大话呢,怪不得那么爽快。”
江霁明勾唇,语速慢悠悠的,带着点嘲讽。
别人都听不懂这话,但雷蒙听懂了。
指的是他承诺以后只有他一个人。
说明刚才他默认女人走向自己的时候,被对方看到了。
雷蒙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又被一根无形的领带勒住了,唇瓣不自觉地颤动了几下,也难掩他心头的慌乱。
“额,宝贝,是我的错。”那你想怎么惩罚我?
他差点将后半句话脱口而出,又怕惹恼了对方,强行憋了回去。
雷蒙摸了摸鼻尖,语气透着些讨好,让旁边的几人惊掉了下巴。
“哼,关我什么事呢?”
说完,江霁明漫不经心地伸展着手掌,没看对方,又将头盔戴上,只是将面罩上推,露出了淡红的唇和分明利落的下颌线。
这时,坐在一边的莉娅突然大踏步地走到了江霁明面前。
伸手递出一张卡片,眼眸弯弯,笑容并不妩媚。
“可以找我。”
女人声音清丽自然,眼中是真诚的倾慕,让江霁明惊讶地挑了下眉。
他垂头看着那张卡片,沉默片刻,勾唇溢出一丝轻笑。
“行啊,我会的。”
听到他的回答,莉娅开心地朝着他挥了挥手,就赤着脚离开了这里。
见此,雷蒙的神色不明,嘴唇紧紧地抿着,不悦的气息像是一团乌云,笼罩着他,连原本耀眼灿烂的金发,都暗淡下来。
而另一边的青年,脸色难看,嫉妒地看了一眼女人远去的背影。
江霁明随意地瞥了雷蒙一眼,漫不经心地留下一句“明晚九点”,说完又意味不明地扫了眼旁边输掉的青年,就骑着车离开了。
而留在后面的雷蒙,闻言愣了愣,将手放在胸口。
心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更为清晰。
这就是爱吗?感觉还不错。
明晚九点,可以见到他,这次是真的。
雷蒙愉悦地将额前散落的金发捋到后脑,转头却神色阴沉地盯着那个青年。
别以为他没看到这人比赛时的小动作,看来对方是想吃点苦头了。
让他想想,是哪个家族来着?不管了,在场的都消失掉好了。
雷蒙随意地想着,只想明晚快点来临。
回到家的江霁明,脱下机车服,走进浴室。
桌上放着女人给的那张卡片。
上面写着——
【森蔓甜品店(地址)
帅哥,给你打一折哦!】
这家店最近新上了芒果布蕾。
早就被他注意到并放进了备忘录。
江霁明任由喷头的水从自己的脸颊流下,阖着眼想:
下次就去吃吃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