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玊溟俯视众臣,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清楚了,所以没人再敢出声,只有邱相黑着个脸。
梁公公自然是只看皇上的脸色,上前一步大声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沈将军,这边请。”
退朝后,梁公公将沈袖单独带到了偏殿。
“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吧。”
玊溟看着沈袖,双眸变得炯炯有神。
“沈卿,今日在朝堂之上,你说的那番话乃是历代天子心中所愿,虽未曾有人实现,但一直是朕心中所想。朕最近一直在想,北襄建国数百年,不曾受天恩,为何竟在这时赐朕皓月尊者,爱卿,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对朕的指引。”
“陛下,臣认为,此话不对。”
“哦?何错之有?”
“陛下说北襄建国数百年,不曾受天恩,可是何为天恩,陛下未曾得见,微臣亦然。但是北襄数百年间政通人和,百业俱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天恩,若不是历代帝王打下的基础,微臣也是断断不敢说出这般狂妄之言。若是将微臣的出现比作天恩,那才真的是大大的不妥。比起这些,微臣更愿意相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如今,正是陛下该有之时。”
眼看着玊溟的表情从微微皱眉到和颜悦色,沈袖就知道,此番话他一定很受用。
“爱卿可真是说到了朕的心里,来人呐,上酒,朕要与爱卿痛饮一番。”
顷刻间,玊溟对沈袖哪还有什么猜忌之心,只要能助他得到这天下,他什么都不在乎,就连他那弟弟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三两盏下肚,玊溟的心情更是大好。
“爱卿,你知道朕为何要单独约见你吗?”
“臣不知。”
“因为只有你懂,只有你懂朕想要什么。这个位置,朕坐得已是乏味,可是朕还能追求什么呢,恐怕就是你所说的,天下归一,朕要做这天下的天子。”
“若皓月当真有此使命,臣必荡平四州,助陛下登临九五至尊之位,成就万世伟业。”
“好好好,爱卿,对于宣陵此番动荡,你可有良策?”
沈袖的表情有些为难,“回陛下,臣确有一计,但是这恐怕要委屈陛下了。”
“什么?”
“恳请陛下准臣作为使者,前往宣陵,为北襄求娶宣陵公主。”
“什么?!”
玊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手中的杯子都捏碎了,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先前因为那宣陵公主不懂礼数,让他当众难堪,这才将人退了回去,如今居然还要去求娶。
“陛下,求娶公主只是一个借口,正是因为我们曾将瑾枝公主退回,如今我们再去,宣陵太后必然不会那么快答应,来回拉扯的时间越长,我们部署的时间也就越长,探查的时间也就越长,若是能与左将军里应外合,何愁拿不下宣陵?”
玊溟沉思着,新王更替之际确实是朝中最动荡的时候,这机会可遇而不可求,但是……
“你可知除了朝堂,宣陵还有一个皇家杀手组织称血衣门?”
“回陛下,微臣知道。”
“你可有应对之策?”
“这个血衣门由皇室任命牵制前朝众臣,却又因掌握大量机密反制朝廷,此等邪教组织必须要铲除,但是不能由我们出手,得靠宣陵皇室。”
玊溟点了点头,他很满意,看来沈袖为此是做了一番准备的,这么说来,皓月尊者当真与众不同,但是他也必须提醒提醒她。
“朕可以应允你,但是此事要赌上朕作为一国之君的颜面,若是你失败了,你可知道后果?”
“若是失败,微臣必当以死谢罪。”
沈袖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此时她要做的,便是推他一把。
“陛下,微臣还有一事。若是此次去求亲的使者只是寻常使者,恐怕还没进得了都城便被扫地出门,所以此次求亲的使团必须由宰相又或是亲王坐镇,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玊溟摸着自己的下巴,邱相乃是自己的亲舅舅,自然是放心的,但是他乃是百官之首,若是出现任何异常情况,恐怕宣陵还未乱,北襄就已经乱套了。
但是皇子又年幼,如今合适的只有亲王。
亲王……诚阳王…摄政王…
玊溟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这该死的弟弟,此番让他去才是最合适的,彦尘他自然是不舍得让他立刻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毕竟现在摄政王失踪了,他可不敢赌。
最合适的人偏偏如今不知所踪,不经让他捏紧了拳头,未能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他下手下太早了。
玊溟还在沉思之际,梁公公却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惹得他龙颜不悦。
“陛下!陛下!”
“何事?”
见梁公公犹豫不决,玊溟附耳过去,只见梁公公在他耳边嘟囔了几句,玊溟居然笑了出来。
玊溟此时痛快极了,这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爱卿,朕已经有了最合适的人选。”
“你这才回来多久啊,怎么就又要出发了?”
涂灵嘟囔着,手里却是没停下,不停地收拾着,这才刚回盛京,这皇上就又派下了差事,居然还不能带上她。
沈袖耸了耸肩,“这次是作为使团到宣陵去求娶那位瑾枝公主,确实不能带你,她对你尚有怨气,我怕她对你不利。”
涂灵当然知道沈袖是为了她好,但是她还是恼,并且将情绪全部写在了脸上。
“灵儿,寒公子的病还需要你悉心照料,换了任何人我都不可能放心,此次前去只是为了探查消息,又有阿炏在那边接应我们,我不会受伤的。”
“我信你的话才怪,此次你乔装而去,说是要隐瞒身份,但是那墨瑾枝之前可是见过你的,你要如何乔装才能让她认不出来?”
沈袖一愣,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她此次要随使团到宣陵,又要暗中行事,省得被墨瑾枝发现了她的身份又生出许多的事端,她有些为难。
正好孙潇潇端着果盘走了进来,听到二人的对话。
“这有何难,呐。”
只见她把涂灵的衣裙对着沈袖身上一比,掐着兰花指勾了勾自己的头发。
“王爷,那个…将军已经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了。”
蓝岐支支吾吾的样子让玊清秋有些不解,顺着车队望去,也没看见她平日里的那匹威风的战马。
“她在哪儿?”
大病初愈的玊清秋看起来还十分羸弱,他才刚刚回到盛京,皇上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明知道他身子不好还是让他即刻就出发,此刻的他站在风中感觉随时会被风吹倒。
蓝岐没说话,只是朝马车努了努嘴。
还未搞清楚状况,只看见那马车后面突然窜出个人来,一个劲地抱着他。
“秋兄~我可想死你了~”
玊清秋的脸都黑了,要不是他现在还很虚弱,他一定把晏小溪打得找不着北。
“松开。”
见他说话的气息都不稳,晏小溪才终于松开了手,小脸还不忘在玊清秋的身上蹭一蹭。
直到晏小溪站直了,玊清秋才看清他的打扮。
“你这是…”
“啊,这都看不出来吗?我,便是你此次宣陵之行的随从兼车夫~”
晏小溪双手叉腰挺直了腰板,看起来十分的傲娇。
玊清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连晏小溪都被安排进了使团,那沈袖…
顾不得多想,玊清秋款款走上了马车。
车门一开,玊清秋便愣在了原地,车里铺上了厚厚的貂皮,这倒是不稀奇,毕竟他还是个病人,可是不正常的是,车里居然坐了个戴着面纱的侍女。
看到侍女身上趴着的小白猫,玊清秋终于无奈地笑了。
“启程!”
随着一声吆喝响起,车队终于缓缓移动了起来。
玊清秋轻捂着胸口,看着沈袖笑了起来,而面纱下的沈袖却是撅着嘴,狠狠剜了他一眼。
“别笑了。”
“这一身倒是很适合你。”
沈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满是无奈。
毕竟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男人,所以如今她穿上女人的衣服,打扮得跟女子一样倒让她十分不自在。
“你的头发怎么回事,水云汤不是说筋骨重塑将多年前的余毒也一并清出了吗?就连头发都变回了黑色。”
沈袖撩起他的头发左看右看,怎么还是银发。
“不必看了,这是假的,余毒确已清出,只是恢复还要一点时间。”
沈袖看着他苍白的笑脸,领会了他的意思,皇上对他本就敏感,此时一丁点变化也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玊清秋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双手接触之时,沈袖便心下一惊,他竟冷得不像个活着的人。
“你怎么这样冷,尚未痊愈为何这么快就回京?”
沈袖连忙抓起他的手,捂在手里,又四处检查了窗户,将窗户掖得更严实了。
“宣陵王病危的消息是我传回来的。若要以最少的伤亡吞并宣陵,那就必须要有一个契机,让北襄的人光明正大地进入宣陵,而和北襄有渊源的,只有宣陵的公主。我便想到了北襄会派出使团求娶宣陵公主,在如此诱惑下,陛下定会应允的,唯一让他有顾虑的,便是这使团的领队人。”
他指了指自己,“只有我,他不在乎我的死活,所以即使可能有危险,即使可能会回不来,但是他唯一能不在乎的,便是我。”
玊清秋的笑愈发苍白,但是他一字一句,分析得一点错漏都没有。
沈袖十分心疼眼前的这个人,他算无遗策,却唯独没考虑过自己。
“歇会儿吧,我守着你。”
玊清秋顺势躺到了沈袖的腿上,仰躺着,扯掉了沈袖的面纱。
随着面纱滑落,玊清秋看清了这熟悉的面孔,心才算是真的放下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