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城巍峨的轮廓在云端若隐若现,投下的阴影笼罩着这片炎热的焰水区。
沸腾的焰水上矗立着高耸的蓝色晶柱们,每根晶柱上都悬挂鲜红的号码,仿若用鲜血浇灌而成的一般。
它们撑起了广阔的城池,使人们不再经受焰水的灼烤。
但,表面的晶体正随着时间的推移凹凸不平,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由蓝晶石铸成的船只,穿绕过不断出现在眼前的晶柱,在焰水上缓慢地行驶。
一座座船只,发出淡淡的幽光。
彼此共鸣,驶向不同的目的地。
而船只上的人们大多神情疲惫,目光空洞,毫无生机。
疲惫侵蚀了她们的思想,使她们无法过多思考。
与天空之城上的欢乐相反,这里充满了压抑、绝望,痛苦。
姜姝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锤着发麻的小腿。
“咚——”的一声。
船停靠在岸边,船上的监工敲击着手中的铜锣催促众人下船。
站在监工身旁,别着红袖章的紫衣女人,正仰着头,大口地吞咽着瓶中为数不多的白水。
她抖动着手臂,将瓶中最后一滴水倒入口中后。
抬手一扬,直接将瓶身丢进焰水中。
姜姝直愣愣地盯着被女监长随手扔进焰水瓷白的瓶子,喉结滚动,直至它被焚烧融化,才依依不舍地移开眼帘。
喉咙因干渴不断地收缩发紧,她只得咽下口中稀少的唾沫,以此来压下那磨人的渴意。
女监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抬眼看向众人。
上扬的眉眼下压,声音凌厉“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干活!”
“干活,干活不行,偷懒倒是第一名!真不知道那帮守着牢狱的蠢货是怎么挑的人,本来三队的任务就重,还将这种货色送过来,增加我们的任务量。”紫衣女人张口骂道。
监工立马将手里的铜锣上抛,弓着腰上前。
被抛掷空中的铜锣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处。
“孙姑姑,您消消气,等这些耗材用完了,叫那帮守卫从城外放进来一些手脚勤快的人便是。”监工手腕一转,一把羽毛扇凭空出现在手中。
紧接,他凑到孙俪的身旁,不断地挥着手中的扇子“可别因为这种人,别气坏了身子。”
“哼。”女监长冷哼一声。
姜姝沉默地,背起盛满蓝晶石的编织袋,脚步踉跄地跟随着人群下船。
监工谄媚的声音,随着她的离去,越来越远。
她的肩膀早已被编织袋的边缘磨得血肉模糊,衣料更是破烂不堪地粘在伤口上,每一次的摩擦都带来钻心的痛楚。
岸上的监工挥动着手中的鞭子,鞭梢在空中划出刺耳的呼啸声,催促着劳工们加快脚步。
姜姝踩在炽热的蓝色的晶体上,脚下的温度透过破烂的鞋底灼烧着脚掌,她抬起头,扫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晶柱,那高耸的巨柱上,攀爬着许许多多瘦弱的儿童。
他们动作迅速地修补着,晶柱破损的痕迹。
直到姜姝眼睛干涩,也没能从中分辨出祈箬所在的方位。
她抬手擦了擦脖颈间的汗水,汗水混合着灰尘,在她白哲的皮肤上留下污痕,她低头继续赶路。
不远处,护卫队梨月操控着身下的船只,缓缓停靠在十二号岸前。
她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喻诗欣语气恭敬“欣欣姐,这两位的家人就在这里务工帮忙。”
喻诗欣将衣领拽开了些,又不断地挥动着手掌试图从空气中汲取一丝凉意。
但周围的空气依旧燥热难忍。
她压下心中的燥意张口“她们进城,就是想跟家人团聚,我这人向来心善,见不得家人分离,这种力所能及的小事总该满足她们才行。”
梨月眼中闪过讥讽,嘴上的恭维却没停“我记得前段时间,三队的队长还跟我说过这批新来不中用,干活干的一塌糊涂,眼瞧着工期都要完不成了。”
她顿了顿,语气热切了些“还好有您惦记着三队,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
喻诗欣闻言,嘴角上扬“感谢到不至于,我也只是积德行善罢了。”
梨月从怀中掏出黑色的绒袋,双手呈递到喻诗欣的身前,眼底带着讨好“若是还有这种想和家人团聚的,您可一定不要忘记三队呀。”
喻诗欣将手掌立在身前,拒绝“能让他们团聚就行,这些就不必了。”
“就是一点点小心意,包您喜欢的。”梨月不顾喻诗欣的阻拦,硬是将绒袋塞进她手中。
喻诗欣摇了摇头,随手将绒袋塞进怀中“你看你,咱们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还来这套。”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眼底的笑意到底是比刚刚真实了些。
梨月见状笑意更浓,她指着喻诗欣身后的二人,殷勤道“那我这就安排人,带他们下去?”
“嗯。”
喻诗欣点头应声后,侧过头,看向身后的二人。
她本以为会看到两张面如菜色的脸,再不济也该是瑟瑟发抖、惶恐不安的神情。
毕竟,这片焰水区可不是什么度假游玩的地界,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日复一日,暗无天日的苦役。
但,令她意外的是,这两人竟然面色如常,甚至带着几分悠闲。
双眸中不但没有恐惧,反倒还饶有兴趣地打量起四周。
喻诗欣心底涌起一股不悦,这两人真是从始至终都是这么的碍眼。
不过,她很好奇。
他们究竟能从容多久呢?
一天?两天?七天?还是一个月?
面对如此枯燥繁复的劳役,又有谁能一直保持着那该死的从容呢。
喻诗欣将右手搭放在心口,身子微微前倾,歪斜着倚靠在船栏上,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那就希望二位,能一直保持今天这样的心态。”
桑娩闻言转头,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轻声道“借你吉言。”
梨月敏锐地觉察到空气中弥漫着微妙变化,连忙上前一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这边请吧,我带你们去找家人。”
她伸手指着后方,语气中带着催促。
试图尽快两人带进晶柱内。
桑娩点头,拽起身旁的祈桉跟在梨月的身后,下船。
喻诗欣抱着双臂,站在船头看向远处的二人。
她眯起眼,轻哼声“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
一段路程后,姜姝蹲下身,将背后的编织袋卸下。
从中抱出,一块块脸盆大小的蓝晶石。
简单擦拭过后,放入一旁的石缸中,随后举起石锤,轮砸向缸内的晶石。
“都给我捣快点!”健硕的监工挥动着手中铁链,在人群中来回巡视,声音如雷灌耳。
一名身材干瘪瘦小的男人,费力的捣着石缸中的晶石。
他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布杉,早被汗水浸透,又蒸干。
如此反复,在布杉上留下了斑驳发黄的汗渍。
他抬起胳膊,擦抹着下巴处的汗珠。
随后,蹲下身子,准备拿起放在脚边的铁盆,盛起缸中的碎末。
“诶呦。”男人痛呼一声,扑向前方。
下巴杵在凹凸不平的地面,粗糙的晶石瞬间划破了他的皮肤,鲜血顺着伤口淌下,滴落在地。
监工收回踹出去的脚,弯下身子伸手捏捻起缸中的碎末。
男人捂着后腰,向后挪蹭了两下。
灰暗的眼中满是恐惧。
监工将手中的碎渣一扔,转身吼道“废物!这晶石捣到火候了吗!你就要把它盛起来!”
“我没说过,不要耍小聪明!不要偷懒!”
“修复晶柱的过程中,容不得一点差池,出了问题谁来担责,你吗!”
他不顾男人的哀求,狠狠地抽打。
男人的哀嚎声,在碎石区不断地回响,最后越来越微弱,渐渐地没了声响。
“拖下去!”监工擦着脖子上的汗,挥手。
身后的小工,立即垂着头上前,将半死不活的男人拖下。
姜姝站在不远处,手中的石锤机械的落下,砸在蓝晶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怅然。
“就是这里了。”梨月指向身前的区域,对着身后的两人说道。
“你们的家人一个在碎石区,一个在上面。”
祈桉快速掠过面前锤捣着晶石的人们,抬头看向粗壮的晶柱目光微沉。
“上面?”
他侧头嘴角微微上扬,妖治的面容此刻如同绽放在岩浆中的花朵。
诱人又危险。
梨洋在祈桉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解释“是,小孩子的力气不大,但胜在身形小巧,动作灵活。”
“最适合,补修晶柱了。”
说着她对着不远处刚好空缺的位置,努努嘴“你们先去那儿捣晶石吧。”
桑娩目光隐晦地扫过周围,点头。
两人走到空缺的位置上,脚下湿漉漉一片。
细看才发现是还未干涸的血迹,她不着痕迹的拧起眉心。
拿起石锤,刚要砸向石缸中的碎石。
雾蒙蒙的水汽便在她的眼下,逐渐汇聚凝实。
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压。
桑娩的胳膊一顿,在意识到是谁后,扭头看向身侧的祈桉。
只见他神情专注地,锤打着缸中的晶石。
她见此微微一笑,莫名地有一种孩子终于长大的欣慰感。
瞧瞧,谁说反派坏的。
反派可太好了,多会心疼人。
桑娩唇角微微翘起,象征性地对着粉末敲打了两下。
监工背着手,在人群中不断地扫视。
目光在掠过金发的女人后,又立刻转回。
无他,只因在灰扑扑的务工中,她白的亮眼。
模样更是一等一的好,使她心中不免生出破坏欲。
桑娩眼前忽地一暗,她刚要抬头,耳边便响起沙哑的声音“停一下,我看看你敲的怎么样。”
她顺势停下石锤,让监工检查。
监工将粗糙的手插入粉末见,来回摩擦着。
她抿了抿不悦的唇角,冷声道“敲好了,就赶紧盛出来,还这里墨迹什么。”
“是。”她干脆利落的应声,神情乖顺。
监工见桑娩应得干脆,撇嘴。
直接将手上的灰尘,抹在桑娩干净的衣摆上。
在衣摆上留下一大滩脏污后,才满意地离去。
祈桉神色一暗,狭长的眼中皆是煞气。
红雾中,猩红色的光点,不断地在他的周身汇聚。
但因光点与雾气重合,所以并未让周边的人群察觉到异常。
反倒是原本平静的焰水,忽地涌动了起来。
引起了不少惊呼。
一时间警铃大作,监工来不及继续为难桑娩,便匆匆忙忙的向前方跑去。
劳工们借此,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声抱怨着。
桑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头冲他小幅度地摇头。
示意他没事。
祈桉趁乱上前,伸手握住桑娩的指尖。
细小的水流,缓缓抚上桑娩满是灰尘的衣摆。
将上面的灰尘轻柔地抚下。
藏蓝色的衣摆恢复如初。
桑娩眯着眼,任由祈桉捏握着手指,从中汲取着凉意。
但,没过多久。
她享受的脸,忽地僵在原地。
桑娩下意识挺起身子,眼中带着惊慌。
“祈、祈桉,你别闹。”
在桑娩不知不觉间,祈桉不知何时将她圈到怀中。
她抬手推搡着祈桉的胸膛,坚硬的触感由掌心传递至大脑。
桑娩却无暇顾及,只因那细小的水流,在清理完后并未离去。
而是缓缓撩起碍事的衣摆,
圈卷在纤细的腰肢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