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的店铺啊？怎么空荡荡的？”
泰媪一时没忍住，将自己上班的各种见闻叽叽喳喳地向她分享个不停，不知不觉就跟着巍厌生来到了她的店里。
虽然她能感觉到巍厌生在敷衍她，但却让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也因此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倾诉欲。
泰媪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店铺：“店铺名呢？我刚才没看到。”
“还没取，也不算开业，什么都没有置办好，你随意。”
巍厌生说完直奔柜台，猫耳幼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
泰媪左看右看，见巍厌生没空搭理她，便在店里左右打量。
巍厌生翻箱倒柜，掏出一堆黄纸和一堆元宝，嘴里念叨着：“还好还好。”
“泰媪，你帮我看着店，我出去一趟。”
“好呀，你忙去吧。”
巍厌生抓了一把元宝塞进怀里，牵着猫耳幼童直奔【妖冥司】。
【妖冥司】中常驻妖冥四使，分别为豹尾君、鸟嘴君、鱼鳃君和黄蜂君。
妖冥四使和鬼王、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日夜游神六使统称十大阴帅，鬼王为首。
最初，十大阴帅各自负责的业务量相当，难度也不相上下。
后来天道规则骤变，妖兽不得成精怪之后，所有的牲畜一夜之间没了脑子，不再追求修炼和进化，只知道温饱和繁衍，因此妖鬼精怪业务剧减，无灵智牲畜业务骤增。
妖冥四使的工作就开始变得枯燥繁琐，出门也只能捞几十万的鸡鸭鹅回来。
四使的工作变得和黑白无常手下的勾魂小吏工作差不多，四使岗位形同虚设。
后又因为牲畜鬼魂数量无数，无需经过审判，每次光是听四使汇报就浪费鬼王很多时间，于是在【阴帅府】中分出一个部门【妖冥司】。
妖冥四使各自负责自身业务外还兼部门的管理工作，只在发生异常情况再向鬼王汇报。
现下是鸟嘴君负责【妖冥司】的开源节流项目。
“多少？你说多少？！”巍厌生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鸟嘴君伸出5个手指：“五个元宝。”
巍厌生双手交叉：“我说鸟嘴君，你是不是看我早和猫儿结契了趁机坑我呢？”
鸟嘴君不为所动，开始她的演讲：“魏老板，哪能呢？这是买断的价格，划算得很。你想想我们鬼只要魂在就不会死，你要是按分成算的话，十年百年看来你是花不了多少，那要是千年万年，到时候光是我们妖冥司抽的分成就是几百个元宝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还有你买断了，它就在你的户籍下，就是冥界的合法公民了，不仅受冥界的律条保护，还能……”
一旦让鸟嘴君找到空子，她就会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直到你接受并认同她为止。
巍厌生听得脑袋生疼，低头沉思。
幼童看着她为难的模样，脸上的依赖逐渐散去，紧握的手松了松。
巍厌生察觉到幼童的动作，低头看向她，幼童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另一只紧捏衣角的手却出卖了她。
她咬牙说道：“行了行了，鸟嘴君别说了，买断买断。”
话音落，幼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巍厌生，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巍厌生拉过幼童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搭着她的肩，一手捏捏她的软嫩的脸颊解压。
她的心在滴血：这创业，真的是每一步都烧钱。
一想到接了猫儿这第一单生意，啥也没赚着，就花了老多钱，嘴里就叭叭个没停：“你知道你花了我多少钱吗？”
幼童拘谨地摇摇头，眼中愣生生的。
“你知道人间祭拜祖先要烧纸钱吧。”
幼童点头。
“冥界以纸为钱，流通的钱有黄白钱、元宝、龙票、青城山银票。500张黄纸等于1贯钱，500贯钱等于1金元宝，龙票和青城山银票极少，一般很少见着，反正就是很多很多钱。”
“人界不懂冥界金融，老是烧些碎额小钱下来，只能当废纸用，也是有略懂皮毛的，会烧些黄纸下来，但顶多烧个10来沓，还不到一贯钱呢，你想想你花了我多少钱。”
幼童脑子疯狂转动，待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后，震惊过后低声道：“好多钱。”
巍厌生见她没有精气神，便拍了拍猫头：“知道了吧，都从你以后的工资里扣，你要好好干活，干得好的话我给你涨工资，就能早点还清了。”
幼童愣了一下用力点头，眼中充满干劲：“猫一定会努力干活还你钱的。”
巍厌生很欣慰。
一大一小晃晃悠悠，晃到街头，双双驻足望着店门。
只见店门口聚拢不少人，他们搬着东西进进出出，喧闹无比。
这是咋啦？
巍厌生快步向前，幼童小跑跟上。
人群中泰媪见巍厌生回来了，眼睛一亮，连忙招手。
“你们回来啦？”
巍厌生看着泰媪的动作，疑惑：“这是在干嘛？”
泰媪高兴地说：“我看你店里空，我帮你置办些，不收你钱。”
巍厌生环顾一圈，店内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泰媪被鬼王骗喝了孟婆汤，失了记忆以为自己新入职才继续工作，又不是鬼王给她升职加薪挽留她上班的，她哪来的钱？
巍厌生不解，便问：“你哪来的钱？”
泰媪眼神一变，左看右看，拉过巍厌生，悄声说道：“嘿嘿，我继承了上一任孟婆的所有财产，看着不多，实则也不少呢。”
又道：“按照老一辈的说法，飞来横财，就多多少少要花些，不然这命未必能遭得住这财。”
巍厌生闻言，一时间愣住了，然后笑了，说：“你说得很有道理。”
“你也觉得对吧，而且我跟你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用得这么心安理得吗？”
巍厌生疑惑：“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孟婆！”
巍厌生闻言一愣，孟婆汤不管用了？
又听她继续说：“我真的非常适合孟婆这个职位，孟婆的工作内容，我第一次上手就无比熟练，好像闭着眼睛我都能胜任。你敢相信？”泰媪激动得手舞足蹈。
巍厌生奇怪地看着她。
泰媪见她表情后更是停不下来：“很难以置信吧！我简直就是天选孟婆之人。”
巍厌生深思了几秒，竖起大拇指：“嗯嗯，别的不说，你的熬汤能力确实没人能打，鬼王能得到你这样一个得力助手，你的汤功不可没。”
泰媪还以为巍厌生说的是鬼王堪看重她的熬汤能力才赏识她，更加骄傲。
“你知道吗？原来孟婆这个岗位那么出名，我还没说是孟婆，那些店家都知道了，对我又尊重又客气。态度好得我想使下官威都没机会……”
巍厌生道：“那是你能力出众，一传十十传百，你看我这店原来只是个破壳，你就呆了一会，就初具雏形了。”
泰媪昂起头骄傲地说：“那当然，你的店交给我，保你满意的。”
巍厌生十分捧场，又放一顿彩虹屁。
泰媪迷失在巍厌生的夸赞中，走路都轻飘飘的，更加卖力为巍厌生布置店铺了。
巍厌生忽悠完被这个蒙在鼓里的小傻瓜后，牵着小猫进了内室。
在案桌铺上白纸，摆上笔砚。
店名要想，店规要想，收费也要想，能用上的法器也要整理成册。
哎。
想到这些，巍厌生脑子都都要炸了。
猫耳幼童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巍厌生挠腮抓耳。
巍厌生余光一瞥。
这小猫倒是空闲，可偏偏她大字不识，想让她帮忙都帮不上。
不行！
便起身翻箱倒柜，翻出一沓书册，推到幼童面前。
巍厌生说：“你现在就开始学习认字写字。以后记录的工作都由你来做。”
幼童眼中露出兴奋，见她努力克制住情绪，平静地说：“好。”
巍厌生见她模样，甚是欣慰。
都是一个户口本上的鬼民了，虽然性格胆小，又总爱冷着个脸，但巍厌生就是哪哪看着都喜欢。
毕竟落了她的户籍，可不能再猫儿猫儿地叫了，得取个名字。
“我得先给你起个名字。”巍厌生想了会，还是得尊重他人的想法，又说：“你自己有喜欢的名字吗？”
幼童闻言顿了一下，想了想便答：“猫喜欢‘咪咪’。”
咪咪?
巍厌生眉头一皱：“不行，太俗气了。还是我来取好了。”
幼童眉头微皱，说：“哦。”
巍厌生假装没看见，伸手从桌上一沓书中抽出一本。
又闭上眼睛，双手不停地翻动着，最终停在了一页。
接着又在那页手指乱划，落在一处。
手指直指杂诗一首，指尖停在‘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诗句中的‘梦为鱼’处。
巍厌生睁开眼睛，看着这句诗句，眼睛划过亮色：“梦为鱼？不错不错，猫吃鱼，你又能控梦，就叫‘梦鱼’好不好？”
幼童面无表情，想了想说：“猫不喜欢吃鱼。”
巍厌生看着这个名字，越发觉得自己有才华：“不管，你就叫梦鱼，巍梦鱼。”
幼童见她兴奋，歪了歪头，无所谓道：“哦。”
巍厌生看着她，又说：“还有，你现在在我户籍下了，不能喂喂喂地叫我，要叫我阿姐。”
幼童幽绿的眼眸宛如极光，闪过喜悦的星光，她强忍着激动，冷冷地小声叫道：“阿姐。”
叫完后低下头，控制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巍厌生看着她别扭的模样，心里面有些痒痒的，连忙掰过她的头：“来，我教你写你名字……”
外面乒乒乓乓，热火朝天。
里面巍厌生搂着猫耳幼童，笔尖一笔一划落在白纸上。
泰媪拨开珠帘，就见到如此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不禁感慨：小霸王也长成了温暖柔软的大人了。
心中泛起一阵……欣慰？！
泰媪愣了一秒，对自己的感受有些疑惑，但也只一瞬间又被两人吸引了注意力。
幼童小手点着纸上：“这里没有竖下来的。”
“胡说，我还能教错你不成。”巍厌生反驳道。
巍梦鱼又拿过书本，指着书上说：“可是书上这里就不一样。”
巍厌生夺过书本反复观看，不一会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自己写了这么多年都写错了？
看着幼童熠熠双眼，低咳了一声，强行挽尊：“我写的是草书，这叫连笔，书上的是正楷，你读书少，还不懂区别，那你先按照书上练正楷，字认全了再学草书。”
幼童觉得她的阿姐好像有些傻傻的，假装不懂应声道：“好。”
“噗呲。”泰媪忍不住笑了出声。
两人纷纷抬头看向她，幼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窝到为巍厌生的怀里后，有些扭捏。
巍厌生强行按住她。
泰媪见状忍住笑说：“厌生，外面已经布置得七七八八了，天快亮了，我要回去熬汤了。”
轮回司，孟婆殿，鬼使无数，但是汤还是要孟婆亲自熬，而且孟婆的汤一般都是白天开始熬，熬到晚上就可以端去奈何桥。
巍厌生伸头看着外面已经没人了，站起身来：“好，得闲了你自己过来，梦鱼，跟泰媪姐姐说再见。”
“泰媪姐姐，再见。”巍梦鱼红了脸，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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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出自黄庭坚《杂诗七首·其一》